不知道是因為輸液的緣故,還是水喝太多,燕知剛重新睡著不久就又醒了。
他眼睛還沒睜開就叫人,“牧長覺”
“天天。”立刻有回應。
燕知很小聲地說“我有點兒想上廁所。”
“那你叫護士過來,”那個聲音教他,“然后你想著我,我陪著你。”
燕知摸索著按了病床邊上的呼叫按鈕,果然護士很快來了,“您需要什么幫助”
聽聲音護士是個小姑娘,燕知不好意思說,只是問了一下時間。
護士小姑娘一開始還有點納悶兒似的,“晚上七點多了,你家屬呢怎么把你自己留這兒了”
“我不用人陪床。”燕知摸索著床頭上的保溫盒和水杯,跟護士解釋“我自己就行。”
“啊那也行,”小姑娘像是看了看他床頭的什么東西,聲音溫柔了很多,“有什么事兒你就按鈴,今晚我值班。”
門關上了。
燕知聽見低低的笑聲,“你笑什么。”
“我們家天天臉皮兒真薄。”對方毫不吝惜夸獎,“特別可愛的小朋友。”
燕知倒不覺得有什么,語氣反倒輕松起來,“我剛才睡糊涂了。我自己在斯大的時候,有段時間我總是看不見。就算骨折了也都是一個人住院和生活,不過是丟人罷了,也沒什么,回國一段時間反倒變嬌氣了。”
說完換成他笑了。
空氣安靜下來。
燕知有點慌,“牧長覺”
“在呢,在呢。”他的手立刻在黑暗中被接住,“那我陪著去上廁所,好不好”
“我記得醫院里面會給個”燕知不好意思說那個詞,“容器。”
然后他就窸窸窣窣地往床底下摸,一邊摸一邊說“因為我現在不一定能站得起來。”
他上一次這樣發病的時候還在斯大,有好幾天渾身使不上勁,站都站不起來。
“不找了。”對方把他的手按住,“不用你站起來。”
燕知很茫然,“那不弄床上”
他被輕易地抱起來了,“你”
“多半是護士找護工來了,”對方貼著他的耳朵說悄悄話“你想她都是護士了,還能不了解患者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天天不要說話,你就把護工當我就不難受了。”
燕知聽他的了,不聽也沒更好的辦法。
他總不能真在床上解決。
被抱著走了一陣,像是貴重瓷器一樣,燕知被輕而穩地放下。
牧長覺的聲音一直在他身邊,“沒事兒不緊張,你自己脫褲子,我扶著你坐下。”
燕知腿沒力氣,幾乎要完全靠著身邊的人,顫抖著把褲子褪下去,扶著他熟悉的手臂很慢地坐下去。
比起他孤身一人在國外醫院那些難以啟齒無關尊嚴的經歷,現在實在好太多了。
他回
了國,也不能說是完全一無所獲。
至少他補充了許多牧長覺的實物素材。
他用完廁所▆▆,微微仰著頭,努力用有禮貌和客氣的口吻說“不好意思,我好像暫時有點兒站不起來。”
畢竟真實的對方應該是護工。
只是他親自套了一層幻象,讓這個時刻不那么狼狽。
一只手繞住他的腰,“天天不用力,我扶著慢慢起來。”
燕知很配合他,扶著他的肩膀站好,等著他給自己提褲子。
“我們洗洗手。”
燕知被放在了洗手臺子上。
他感覺到自己大概是坐著一件什么衣服或者毛巾,所以并沒有感覺到大理石洗手臺的涼。
水流了一會兒,燕知的手才被牽到水龍頭下面。
水是溫熱的。
剛才是在等水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