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官員關于蝗災產生的原因爭論得面紅耳赤,反而將更需要處理的事情拋在一邊,這讓鄧綏看得眉頭微蹙,神情不愉。
鄧綏忍了又忍,無法忍下去,喝道“夠了,朝堂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六州生蝗,大朝會是讓諸公討論如何處理蝗災的,不是讓諸公來吵架的。”
大臣覷著皇太后的神色,知道她發怒了,瞬間安靜下來。
鄧綏問“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新任大司農站出來道“啟稟陛下,臣以為應當先下罪己詔,以安天命,再行德政,則蝗蟲自可離去。”
鄧綏聞言,冷聲道“朕看你是自可離去,荒唐蝗蟲食我莊稼,餓我臣民,乃我大漢仇讎。”
“大司農之言,猶如一盜賊闖入我家門,我不僅不能反抗,反而要謝罪自省,任其搶我谷帛財物。我無谷帛財物,用何物充饑用何物御寒”
“大司農掌管租稅錢谷,又食國之祿,理應為國分憂,如今這是何理”
大司農被皇太后說得羞愧難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無地自容,背后汗如漿,但心中依然覺得有些委屈,自古以來大家都是這樣做的。
這是“標準”的答案啊
前者大司農何熙暴亡軍中,鄧綏擢拔了一位大司農。現在,鄧綏對他失望至極,于是把目光移過來,掠過眾人,朗道“諸卿有何良策治蝗”
昨日,鄧綏通過與農人交談,了解了一些治蝗的手段,但光有這些還不夠,還需要人能把這些措施和手段推行下去。
從百官大臣到鄉野百姓都對蝗蟲懼怕不已,認為蝗蟲不可捕殺。百官認為要以德化之。百姓則在蝗蟲啃噬莊稼時,不僅沒有采取行動,反而在田間地頭跪地磕頭祈禱蝗蟲自己能離開。
鄧綏現在做的就是統一朝廷上下的思想,讓朝臣不可妄存他心,務必以捕殺蝗蟲為重。
鄧綏雖然年輕,但經過這些年的執政,積威頗重。她平日溫和,但秉性殺伐果決,她發怒時,沒有大臣不畏懼的。
朝臣紛紛低下頭,一個個縮成鵪鶉的模樣,生怕皇太后抽問到自己。他們和大司農其實是一樣的想法,但明顯皇太后不喜歡聽什么罪己詔德政之類的話。
若是他們回答不讓陛下滿意,說不定就像大司農那樣在朝堂上被嘲諷一番,以后或許連官都做不了呢。
大司農歸司空管轄,大司農闖了禍惹怒皇太后,司空張敏不得不站出來,揣度道“啟稟皇太后,前漢始元年間,郡國旱蝗,孝平帝派遣官吏捕
蝗,根據捕捉蝗蟲的數量給捕蝗人賞錢。臣以為可依照孝平故事。”
鄧綏這才點頭,道“可。張公、夏公以為如何”
張公是太尉張禹,夏公是司徒夏勤,司徒魯恭因災異免職,大鴻臚夏勤升為司空,空出的大鴻臚由破南單于的中郎將龐雄接任。
張禹和夏勤都道“臣附議。”
鄧綏又看向自家兄長鄧騭,鄧騭立馬出列表明態度“臣也附議。”
鄧綏點頭,方散了大朝會,請大將軍、三公九卿、御史中丞、司隸校尉并尚書令留下一起商議具體的治蝗事宜。
眾人來到章德殿后殿正廳,分位次坐下。鄧綏讓人取來蔡倫整理的治蝗措施,交給眾人傳閱。
待眾人看完后,鄧綏問道“為政之道,惟在得人。好的政策也需要官員去實行。百姓愚昧,官吏以蝗為神。諸公暢所欲言,說說該如何推行下去。”
劉隆坐在鄧綏的身邊,對母后說的話深以為然。朝堂上發出的詔令,往往出于好意,但卻被常常被官吏扭曲變成虐民的工具,與朝廷政令的初衷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