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罰”蕭無涯卻爽朗地哈哈一笑,“你師兄已經來信跟我說了。師父不責罰你,師父要夸你做得好,這才像是我的徒弟。”
楚風臨有些詫異地抬起頭。
蕭無涯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但規矩還是得有,你師伯說要罰你抄書,自己去領罰吧。”
楚風臨轉頭離開,準備自己去領罰。
謝歸途正想跟上去,忽然被師父拉住了。
“妄行有天賦,但是比不得世家子弟從小接受教育,筑基還是有點晚了。”蕭無涯說,“阿影很有天賦,但是心氣太高了。你有空得開導一下他,他還是很聽你話的。”
楚風臨和謝影,便是此次北斗劍派推舉參加須彌山省會的兩個最優秀的弟子。
“是。”謝歸途說。
蕭無涯笑了笑,把他剛才拎回來的那只布袋遞了過來。
“師父給你買的。”
謝歸途打開那布袋一看,發現里面是滿滿一袋子荔枝糖。
謝歸途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年輕時候很愛吃這個。
但是荔枝產自嶺南,雁北一帶鮮少能找到。唯獨師父不嫌麻煩,總是跑去很遠的地方給他買。
回到了熟悉的院子里,熟悉的房間,謝歸途想到了許多以前的事,這一晚竟然失眠了。
輾轉反側了一陣,他索性披了衣服下了床,推開了臥房的門。
微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吹拂在他的臉上。
謝歸途捋了捋被風吹起的發,抬頭看見遠處那一大片隱匿在夜色中的青灰色屋檐。那邊是偏院,晚輩弟子們居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楚風臨現在睡了沒有。
謝歸途收回了目光,走進了后院。
他六歲初到北斗劍派的時候,就和師父蕭無涯一起住在這玉瀾峰的主院里。后來師父成了北斗劍派的宗主,有了另外的住處,謝歸途仍舊一個人在這老院子里住著。
后院有一處熱氣蒸騰的溫泉,泉水附近終年溫暖如春。玉簪花開的正盛,潔白的花瓣無聲地掉落,飄在池子里。
皎月高懸。
謝歸途坐在泉水邊,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將自己的衣袍一件件地脫了下來,疊放整齊,隨手放在了旁邊的巖石上。
四周靜悄悄的,連鳥雀都入睡了,只有潺潺的水聲。
借著月光,謝歸途怔怔地看著泉水里倒映出來的面孔,沒出聲,也沒動,像是睡著了一樣。
謝歸途清楚地記得,前世他為了能夠更好得掌控靈力,在邁入大乘境后開始閉關,閉關了整整七年。
可當他出關之后,發現一切都變了。
師父死了,北斗劍派搖搖欲墜。
魔尊楚風臨妄圖追求成神之路,掀起腥風血雨,將整個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
臨危之際,仙盟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了自保,把他這個失去師門庇佑的天之驕子作為爐鼎,送上了魔尊的床榻。
謝歸途微蹙著眉,抬手撥弄著泉邊的花葉。
這院子里的玉簪花是他小的時候種下的,可惜草木的壽命只有短短數年,前世到他死的時候,這偌大一個院子里空空蕩蕩,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然而現在,上天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師父還沒死,北斗劍派也還在,他不惜一切想保護的所有人都還在。
就連楚風臨也尚未登上魔尊之位,還沒有走上無可挽回的死路。
溫熱的泉水包裹著他的身體,洗去了他一身的疲乏,也洗去了前世那些蒙塵的記憶。
謝歸途望著水中倒影里自己分外年輕的面容,目光閃爍。
上輩子,他操勞半生,全都是為了所謂的天下蒼生。
這一次,他要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