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窗戶敞開著,案上的燭火不斷躍動,忽明忽暗。
看著伏案睡得正香的小師弟,謝歸途輕輕闔上了窗,將被夜風吹落一地的紙都拾了起來,整整齊齊地疊在一起,再用鎮尺輕輕壓牢了。
他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什么的聲音,只有紙張摩擦時的一點窸窣響動。
楚風臨一動不動地趴在案上,沒有醒來的跡象,謝歸途便伸手提了一下衣擺,在對面坐了下來。
太乙玄靈真文金書這本書厚得出奇,據說是凌霄子道長花了十年時間才完成的道門巨著,通篇都是晦澀難懂的復雜字詞,其中有許多都是從古籍上挪用而來、如今已不再常用的古語,其間偶爾還夾帶幾個甲骨文。
其內容更是沒有半點趣味性,闡述的全部都是道家陰陽五行的理論,玄之又玄,看得人頭腦發蒙。
謝歸途粗粗翻閱檢查了一遍,發現楚風臨熬夜抄了兩天,竟然連一遍都還沒抄完。若是真的讓他抄完十遍,搞不好真得走火入魔。
看著師弟左手邊比磚頭還厚的書冊,謝歸途有些于心不忍。況且一想到楚風臨此番是因何而受罰的,他總覺得自己多少也有些責任。
再怎么說,楚風臨是為了自己才壞的規矩。
于是謝歸途輕輕地將手邊那本比磚頭還厚的書冊拿了過來,提筆蘸了蘸尚未干涸的墨,對照和模仿著楚風臨的字跡,幫他抄了起來。
伏在冷硬低矮的案上打盹,到底還是比不上臥榻舒服,很難睡得長久。
趴著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楚風臨就悠悠轉醒了過來,只覺得胳膊有些發酸,脖頸有些麻木。
楚風臨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仰起臉正想活動一下四肢,眼中冷不防映入了一個人影。
他微微詫異地看著對面,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不然怎么會看見師兄穿著這么少的衣服,到他房里來
而是回過神來,楚風臨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師兄是真的在他面前。
楚風臨完全不知道謝歸途是什么時候過來的,他在睡夢中完全沒有察覺。
只見師兄穿了一身純白的浴衣,墨發披散在肩上,左手懶洋洋地支撐著腦袋,寬松的衣袖幾乎滑落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一整段小臂。他的右手上還握著狼毫筆,無意中在紙上留下了一條凌亂的墨跡。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楚風臨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見師兄浴衣的領口敞著,里面的風光隱匿在晦澀不清的陰影中。
“師兄”楚風臨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
眼前的桌案有些狹窄,他剛想站起來,腿一動,便感覺到了什么,不由得臉頰一熱。
師兄的這件浴衣下面,恐怕是什么也沒穿。他不敢再往下看了。
從這個角度,他看不清謝歸途的臉。見他不應,楚風臨便湊近一看,這才發現師兄正閉著雙眼,已經睡著了。
而面前擺著的,不是太乙玄靈真文金書,還能是什么。
楚風臨又輕輕喚了他兩聲,謝歸途這才悠悠轉醒,睡眼朦朧地盯著師弟的臉看了幾秒,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干什么。
他好像是想替楚風臨抄書的來著。
謝歸途輕咳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妄行。”
太見鬼了。謝歸途從來沒有被戒律長老罰過抄,萬萬沒想到這太乙玄靈真文金書的威力有這么大。
這才抄了幾頁,他自己也睡著了。
“罷了。”謝歸途賭氣似的把筆輕輕扔到了一邊,正好落在了筆擱上。
“這見鬼的經書不抄了,明天我替你去和戒律長老說。”
“師兄”楚風臨還想說什么,謝歸途已經果斷地站了起來。
“我看你抄了一整晚,真是辛苦了,”謝歸途體驗了一把知道師弟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問,不由地關懷道,“妄行,你餓了沒有”
“嗯。”楚風臨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他確實忘了吃晚飯,此時距離上一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男孩子又在長身體的年紀,他還真的有些餓了。
“那你等等。”謝歸途說著,便推門出去了。
楚風臨一直看著他出了門,這才拿起筆正想繼續抄書,卻發現案上竟然多出了幾頁他沒抄過的內容。
是方才師兄幫他抄的。師兄怎么會對他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