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黑土,交接之地,宛如道亮眼的分割線。輕描淡寫地一劃,將世界化為黑白兩色。殷晴樂跑得眼冒金星,看到宴不知后一個急剎,踉蹌著停住腳步。
她氣喘吁吁地拿出手機,揉著眼睛,又把檀清草使用指南看了一遍。
取一瓣草葉,碾碎搗爛,以汁水涂于修士印堂、太陽兩處穴位,涂抹在任意一處,須臾后可安撫紫府,靜心定神。
殷晴樂抿了抿嘴,躲在暗處,偷眼瞧倒在浮冰碎玉的堆雪中,費力壓制魔息的宴不知。她極力控制住自己,閉眼冷靜許久,沒立刻上前。
殷晴樂檀清草能壓制心魔嗎如果不能,該如何壓制。
搜索欄不能。若想要壓制,需進入紫府,精神交互,以神識驅散識海魔氣。
以更通俗的說法講,殷晴樂需要進入宴不知的紫府,找到他識海內的精神體,身體力行把他哄好。她雖是凡人,和宴不知之間有縛心咒相連,進入紫府并非難事。
今日清晨,還靠額頭相抵,進去過一次。滔天的火焰,冰凍三尺的寒意,殷晴樂只消回憶起來,仍記憶猶新。想到還要再進去一次,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伸手抓住披散的黑發,手指用力,當場揪下幾根青絲。殷晴樂抱頭糾結,想問問搜索欄,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在不進入識海的情況下,依然能消減宴不知的心魔。
剛按下一個鍵,耳邊傳來一聲咳嗽。殷晴樂小心翼翼地探頭出來,看見宴不知捂住額頭從雪地里起身。他用盡全身力氣,壓制住翻涌的寒毒,脖頸處的蛛絲逐漸褪去。
一邊咳嗽,一邊強撐起身體,哪怕站在好幾步開外,殷晴樂都能看到他身上的黑氣。黑色的魔氣縹緲不定,逐漸充盈宴不知的身體,飛出一點,又被壓下一點,如是反復。
直到這一刻,殷晴樂終于確定,宴不知并不想放任自己遁入魔道。他想以劍修之身活下去,讓自己重新再修真界掙得一席之地。
“宴不知。”殷晴樂下意識喊了一聲。
宴不知渾身一僵,姿勢僵硬地回過頭。以往黝黑無波的眸子,此時通紅一片,滿是惡意。他看到殷晴樂,瞳孔倏地縮緊,掙扎著往外爬了幾步,身體一軟,重新栽在地上。
殷晴樂心里發急,當下什么也不顧了,來不及搞什么碾碎、攪爛,撕下瓣檀清草,匆匆朝宴不知跑去。
剛邁出一步,身后仙劍和光發出嗡鳴,晃動著阻在殷晴樂身前。宴不知雙指并攏,顫抖著往前點去,操縱和光攔住殷晴樂的去路。
“別過來,我”他費盡力氣,從嗓子里擠出幾個字眼。
那團灰燼里的東西,絕不止幻魘妖的尸身,還有不知多少激發心魔的邪藥。頭疼伴隨劇烈的耳鳴,把他的神智切成一段一段,呼喚聲落入耳中,只余幾個破碎的音階。他不敢讓殷晴樂靠近,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反傷害唯一對他好的人。
殷晴樂哪里肯聽他的,見和光左搖右移,攔著她不讓她上前,當機立斷向下彎腰,呲溜一下,從劍底鉆了過去。
又往前躥了幾步,撲到宴不知身前,伸手去扶他。
手方伸到一半,被直接捉住。宴不知握住那只如月皓腕,掌中施力,用力往旁扯去。殷晴樂沒能站穩,反射性地去拉宴不知的手。她拉著宴不知,兩人都沒穩住身形,摔在深黑色的濃墨黑土中。
先前還身姿飄然如鶴的男子,此刻早已神志不清。混亂的紫府刺激心魔,眸中是滿眼魔障。他看著她,抓著她的手腕,眼底再無溫和。
“疼。”殷晴樂抽了口氣,忍不住齜牙咧嘴。
殷晴樂握住潭清草的手攥緊,她感到一陣慌亂,自己真的能成功把靈草按在宴不知腦袋上嗎現在的宴不知可不會在乎她弱不弱小,他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的手腕上,似是起了折斷的念頭,令人膽戰心驚。
這般模樣,哪怕是面對最喜歡的紙片人,殷晴樂也慫了。
要不,就這樣吧。殷晴樂躺倒在地上,悶悶地想。等宴不知入魔后,鐵定會變得六親不認,她留在這兒死路一條,不如現在拼死一搏,把飯煮了。希望大活人在懷里消失的場面,不會給宴不知留下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