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嬌嬌自從領了命令,一路精打細算,為捆住宴不知無所不用其極。她想著陣眼處設有結界,而她捏碎符紙,還差須臾便能離開穹痕淵,宴不知就算是修為高深,也能困上他數息,哪里想到無暇劍光會撲面而來。
她召出真氣,卻如何擋得住。她從沒見過宴不知使出全力的模樣,如今眼睜睜地看著防御被層層削開,額前冷汗密布。被砍傷的前一秒,宴嬌嬌走投無路,凄聲喊了句“父君救我。”
無人應她,唯有大陣作響。伴隨凄厲的慘叫,宴嬌嬌的臉上赫然多出抹血痕,一路蜿蜒朝下,險些將整個人開膛破肚,她重重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殷晴樂哪怕沒有修為,也能感覺到宴嬌嬌周身的威壓一降再降,氣息迅速變得微弱。
宴不知沒再手下留情,出手便直接砍碎了她的元嬰。他倒提長劍,于雪面上劃出長長拖痕,像勾魂的惡鬼,面無表情地朝宴嬌嬌走來。
宴嬌嬌顧不得疼痛,調動渾身真氣捏決,想讓自己盡快離開穹痕淵底。
眼見宴不知一步步走近,她當即趴在地上,淚眼朦朧地傾訴“好阿弟,你當是明白的,父君視我為工具,我若不聽他的話,便是死路一條。都是父君逼我做的。”
宴不知沒有回答,腳步未停,劍端殺意更盛。
宴嬌嬌一邊求饒,一邊往后爬,力求和宴不知拉開距離。終于,和光劍鋒到來時,捏碎的傳送符終于起效,宴嬌嬌側身一滾,從誅魔靈陣中逃離。
她消失時,當空響起宴尋的厲聲斷喝“叛宗者宴不知,束手就擒,免得在法陣下受皮肉之苦。”
宴不知沒有理睬空中傳來的聲音,眼見揮出的劍刃落空,沉默半晌,緩緩抬手,反身劈向大陣凝成的結界。
他的神色陰沉得可怕,一雙眼睛空空洞洞,情緒仿佛凍結在冰天雪地中。
轟隆一聲響,靈力對撞好似山崩地裂,殷晴樂只覺地動山搖,甚至穩住腳跟,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誅魔靈陣的各個角落,影影綽綽似有人站立,和光劍氣狠狠撞在大陣結界,震得四周空氣翻騰。那幾個站立的人影不約而同地晃了晃,卻沒有移開腳步。
宴不知的動作頓了頓,金光太盛,他看不清結界外的動向,但以他方才的劍氣,那幾人鐵定已然重傷。
握劍的手背上青筋疊起,宴不知面上血色盡褪,嘴唇隱隱泛白。心頭情緒起伏,加之體內不斷滋生的寒毒,宴不知撇過頭去,咳嗽幾聲,以手背拭去嘴角溢出的鮮血。
他用長劍撐住身體,忍著渾身血液凍結般的疼痛,先前被撫平的頭疼和耳鳴再度出現,耳畔雜音連續不斷,宴不知的眼神愈發茫然。
他不明白。先天的卓越天賦,日復一日刻苦的修煉,難不成是懷璧其罪。曾與他朝夕相伴的修士、弟子,不惜以性命逼停他,他的內丹、被挖去靈骨的身體,當真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我有職責在身,需帶人離開此地,不可能束手就擒。你們在此喪命,絕不值得”他嘆息一聲,閉上雙眼,重新挺直背脊,緩緩抬劍,劍端真氣四溢。
正欲進行下一步時,他的袖口被人拽住。宴不知睜開眼睛,看到隨風飄揚的白色衣袍,以及從袍下探出腦袋的少女。
“你怎么出來了”宴不知設下結界時,考慮到可能會有突發狀況,沒有限制殷晴樂離開。但如今情勢尚不曾有變化,她不應當離開。
殷晴樂拉著宴不知,小臉半仰,擔憂地看著他“我擔心你。”
宴不知抿唇,明白自己的臉色很差,剛打算解釋幾句,又聽見殷晴樂的聲音。
“他們不是你殺的。”殷晴樂對宴不知說,“那些人,早就已經死了。”
宴嬌嬌的軟劍圈住脖子時,可把殷晴樂嚇得不輕,她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兀自掙扎許久,殷晴樂終于從無底深淵般的戰栗中回神。屏幕上屬于宴嬌嬌的紅點已經不見了,除去她和宴不知,其余散布在誅魔靈陣外的小點,都代表死去的修士。
她聽見宴不知在說話,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去。他撐著劍,像棵被雪壓彎的枯竹,蒼白的臉因咳嗽帶上病態紅潤,裸露在外的細腕顯露青色的血管。
他直直地站在雪地里,眼神仿佛失去焦點,大陣當空罩下,隔絕紛紛揚揚下落的飄雪。宴不知近乎機械地拔劍,真氣卷起地面碎玉,似要把他吞噬。
殷晴樂順著宴不知的目光,看到立在陣法之外的人影。她確認了無數遍,明白那些人無論被偽裝得多么鮮活,全部皆為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