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宴不知想掙脫,卻連殷晴樂的手都掰不開。他渾身疼得厲害,骨頭像是碎了一般,“我自己能走。”
“不,你不能。我雖然沒什么用,但被你保護了那么久,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荒郊野外吧”
殷晴樂彎著腰背,被身上的重量壓得齜牙咧嘴。宴不知費力抬眼,目光落在少女伸直的脖頸。殷晴樂的頸部細膩光潔,白皙的皮膚被他的血蹭得暗紅發臟。
她吃力地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噠“之前,你不是問我,為什么回來到穹痕淵嗎我確實是莫名其妙,從家里被傳送到這個鬼地方。但要是換一種說法,也不是說不通。”
“我是為你而來的。我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努力不拖后腿,也請你不要老是想著和我分開。”
她是宴不知見過的,最柔弱不堪的人。又是宴不知所見過的,最為強韌堅定的人。一字一句道出口的話,惹得宴不知心臟狂跳。
“殷姑娘,你到底是誰”
“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等下。”宴不知默了半晌,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和光。”
懸浮在后方,緊緊跟隨的仙劍聽到吩咐,立時飄到二人身前,像個乖孩子樣晃晃劍身,聽候差遣。殷晴樂還在艱難地挪動腳步,聽到宴不知的聲音,也一并停下腳步。
宴不知緩了許久,慢慢伸出手。他的嘴唇上血色盡褪,嘴角上沾有凝結的血漬“擴。”他伸指的動作很慢,像是略動幾下,就會力
竭身死。
在仙劍不斷外擴、放大,宴不知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氣,猛地朝下栽倒,眼見殷晴樂雙手迎向他,宴不知抬手撐住如玉舟大小的仙劍,強行坐直身體。
“離我遠點。”他淡聲道,“血污會弄臟你。”
經他提醒,殷晴樂才發現她的指尖,手臂上全是血跡,連帶粉色的睡裙,也染上點點紅斑。宴不知傷勢的爆發太過突然,當場把她嚇得半傻,過了許久,五感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宴不知的血并不難聞。他身為修士,每日吸取天地靈氣修行,體內靈氣流動,血液的腥氣很淡,甚至帶點清甜,只有仔細湊上去聞,才能辨別那是血氣。但不管是什么味道,乍一看上去,還真是駭人。
殷晴樂低頭看了圈兒,喃喃自語“糟糕,這樣子見人,一定會嚇著對方。”
宴不知睜眼,安靜地看向眼前人。自從與她同行后,殷晴樂一直是干干凈凈的,如今身上再度染上污穢。她被他按在地上,沾染淤泥,又因為她濺了滿身的血。
“好在現在是晚上。”殷晴樂愉快的語調打斷宴不知的心續,“我往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走,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看向放大數百倍的和光,抬起指尖戳了戳“難怪我拿不動它,這柄劍看上去輕巧巧的,沒想到能放那么大。”指甲輕彈劍面,發出叮叮的撞擊聲,很是好聽。
宴不知想和她解釋,苦于沒有力氣。他輕按劍端,踉蹌地起身,他坐在和光上,朝殷晴樂招招手“上來。”
看到她一臉擔憂的模樣,宴不知補了一句“不是我耗費靈氣操縱和光,它有自己的靈識,我只需控制它變換形態。在沒有我直接下令時,它會自行移動。”
殷晴樂看到宴不知的臉色尚好,總算安下心,她幾步上前,坐在宴不知邊上。看到他半閉眼睛,和自己拉開距離的模樣,伸手在宴不知臉上點了點。
宴不知隨她亂動,眼神上下飄忽。離開穹痕淵前,不論發生什么,他總有把殷晴樂帶出這片危機四伏之地的信念做支撐。當他終于離開雪原,把她帶回人界后,那口吊著的氣似乎松了下來。那些被他壓制在心底的想法,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中,瘋狂滋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