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夫人的笑聲更大,“凡人可無法締結心契,想來結侶是名不副實的。小姑娘,萬一你有一天發現,你與我擁有同樣的體質,你覺得身邊的這位道侶,會如何對你”
“是知曉無法共度長生,毫不猶豫地丟下你。或是及時行樂,而后陰陽相隔。還
是愛到深處,把你變成像我一樣不人不鬼的模樣”她笑著詢問。
殷晴樂聽得發酸,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心里明白,夫人第一眼見到她時,或許就有了熟悉的感覺。她應當見過許多與她體質相同的人,是哪般模樣,有哪些特點,早就牢記于心。
她不想露怯,此前又和常安道大晚上談過心,早就有了答案“就算無法共此生”
“如何不能共此生”話還沒說完,忽然被打斷。
“修士長生不假,但未嘗不可改變容顏。如若她與夫人一樣,體質特殊,又不想在苦痛中茍活,我自能依她的心意變化外貌。”晏不知唇角帶笑,眉目溫軟,低笑著反駁。
“凡人是會死的,到那時,無論先前許下什么誓言,皆不作數。”夫人冷聲道。
“夫人”殷晴樂提高了音調,“你這是在咒我,我還年輕,能活很久呢。”她快忍無可忍,這種一聽就難以承受的事被突然提及,光是想想,就叫人心酸。
“或許她會活得比我更長久,也說不定。”她聽見晏不知如是說。
他長臂前伸,將殷晴樂攔住自己身后,長身玉立,做出保護的姿態。
少女轉過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子睜得老大,一時間竟有些呆愣。她下意識伸手、踮腳,沒能攔住晏不知,讓他把完整的句子說了出來。
“我舍不得讓她離開我,要是她最后未曾變心,允許我留在身邊,她去哪里,我也會一并跟隨。”他低頭看她,眼底是如水的溫柔,“倘若她那時依然是我的道侶。”
無異于情話的訴說,把殷晴樂撩撥得臉色緋紅。她還維持阻止晏不知開口的姿勢,話音落下時,正和他四目相對。剎那間連審視她的夫人都忘了,凝望那雙滿是柔情的眼睛,視野已蒙上層薄薄的晶瑩。
這也太過分了,那副模樣,好似真與她做了半生的道侶一般。可他們之間的聯系是假的,是因為她少女的小心思,用一紙合約搞出的兒戲般的過家家,怎需要他如此用心。
這簡直像是,像是想要假戲真做。
“承諾,是天底下最不靠譜的東西。”夫人的笑聲宛如無形大手,把殷晴樂的情緒拉回原點,“不過漂亮話誰都愛聽,我為我的唐突道歉。從現在起,我會努力把你們當成人當成客人,來對待。”
“二位客人別跑題,我的誠意已經擺出,不知這位仙長能否助我,毀掉那怪物在澤玉城的靈脈,一旦靈脈被毀,它無法從地脈中吸取靈力和氣運,實力也將大幅下跌。”
晏不知重新正視那位夫人“我不認為那樣龐大的怪物,能靠摧毀一座城的靈脈除掉。我自然愿意出力,但前提,我需要知道更全面的信息。它在這座城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夫人面色冷漠,示意喬蕊取來另一份圖紙“我并沒有見過它的全貌,只是在祭祀時看到過它的一部分身體。所知道的信息,也是由城主和來往者的閑談中拼湊。”
“它在盡力于這個世界中隱藏自己,模仿天道規則,把
自己分作三份,稱之位精魄、魂靈、肉身,澤玉城的部分,被稱作魂靈,是扎根地脈的寄生物。”夫人說的話很不客氣,但憑她僅存的理智,把事情說清楚已是極限,“精魄貯存在萬仞山玄赤宗的塑像中,但是”
她發出一聲暢快的笑意“聽玄赤宗的那群人說,塑像砸碎了,它又不知怎地被天道發現異常,只能逃到澤玉城,和魂靈融為一體。”
砸碎
殷晴樂心念微動,頓時想起她在離開雪原前,回顧萬仞山的那一眼。
玄赤宗,連同山上的亂石,從不知幾千里的高空直墜而下。那樣的沖擊,無論是何等堅固的塑像,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唯有碎成齏粉一條路。
“那它的肉身,或是說本體,在哪里”她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