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教官是顧茵他們班的體能老師,和野外作戰老師,在剛開學的時候,還是他們的軍訓教官。
對于自己的學生站得比自己更高這點,他并沒有什么想法,他知道,自己作為老師,本身要做的,就是目送一個個學生的背影,走到比自己更高的臺階上去。
也正是因此,他沒有帶任何一個學生進山,學生們都被他留在了市里。
和魏教官一起進山的,都是和他同一批的士兵。
桃元山的山路非常好走,平坦的瀝青路可以通往每一座山村。
但此刻這里被擁擠的車輛塞滿,比起找推車把車輛推開,直接翻過護欄從道路的外沿走還要更為快捷。
他們將準備好的裝備背在身上,直接翻過護欄,從外面繞過村子。
此時的村莊空無一人,一片死寂,只有偶爾會響起幾聲雞鳴。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沒有走那些被堵死的村道,直接從本地人采菌子的野路進山。
山間一片寂靜。
不是那種山林之間頗有生機的寂靜,也不是冬日里沒有什么活動,顯得萬籟俱寂的寂靜。
是讓人喉嚨發癢,想要大聲宣泄什么,大吼什么,能勾起人雞皮疙瘩,想要聽到什么回響的寂靜。
充滿詭異,聽不見林響,聽不見鳥啼,也聽不見踩踏枯枝落葉的聲音,只有呼吸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蕩得徹底。
空空蕩蕩的山林,稀疏的樹木,卻響起只有在狹窄小巷中才會有的回音。
低矮的桃樹被修剪過,深深冬日里,桃林只有干枯的姿態,細瘦的枝條向每一個路過的人伸出勾連的手臂,時不時纏繞起一片衣角。
他們從這條少有人知曉的路,帶著徐海繞道到正常的山路,臺階出現之后,車輛就少了很多,山腳下一堆自行車被胡亂丟棄成一座小山。
很少有人爬山還會背上自行車。
順著爬山的臺階一路向上,他們看到了在半空中停運的索道,懸掛式的座椅被風吹拂得一搖一晃,朦朧之中,像極了有人在半空里蕩秋千。
臺階附近還有小販的攤位,多數是水,少部分還會賣些玩具和露營用品,被包漿包裹的馬扎和被布條精心包裹的座位,都被丟在不同的位置風吹日曬。
魏教官的隊伍繞過這些關系著小販們生計的物品,繼續向上走。
他們原本以為到達這里,至少能看到幾個人,沒想到在上山的路途之中,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根據最初的視頻比對,他們早已將視頻發布者拍攝的位置進行了詳細的定位,誤差絕對不超過30厘米。
順著上山的石質臺階,魏教官一行人爬到山頂。
似乎有什么東西,像鼓面一樣,在他們踏上來的時候震了一下。
首先吸引他們視線的,便是滿地的衣物,一地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衣服灑在地上,散落成人體的形狀。
但它們看起來都不像是最近才被丟在這
里的,厚重的塵土掩埋著他們,讓這里看上去已經經過了起碼數十年的歲月。
魏教官戴好手套,提起距離他最近的一套男士休閑服,厚重的沖鋒衣下面,掉下來一件秋衣。
他把邊上的加厚牛仔褲抖了抖,襪子和一條四角褲也落在地上。
塵土附著在這些衣服上,使得它們看起來十分的陳舊。
魏教官看著這一地衣物,從它們的形狀上看起來,并不像是被脫下的。
一兩件可能有人具備這個閑心,特意擺成人體的模樣,但這里足足數千件,要擺成這樣,還得把秋衣扎進秋褲里,把秋褲扎進襪子里,再把襪子塞進鞋子里。
衣服都在這,但人呢
魏教官堅持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幾件衣服,在衣服的夾層之中,不少都夾雜著灰塵或者土壤,特別是在最里面的秋衣里,是灰塵最多的地方。
徐海在這里沒有理會他們,他自顧自地往里走,有個戰士攔住他,說道“徐海,你要去哪”
“這里不行,”徐海喃喃道,“這里距離祂太遠了,我得去更里面的地方。”
他沒有特意避開魏教官他們,直接從地上的一堆衣物上踩過,走進大山的更深處。
魏教官則是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衣服扒拉到一邊,跟著徐海走的同時,在通訊頻道里小聲說“喂,聽得到嗎完畢。”
“您好,這邊是總指揮室,您的連接并未斷開。”耳麥另一端傳來苗玉的聲音,“請繼續前行,并注意安全。完畢。”
“了解,完畢。”魏教官掛斷連線,從縫隙里往里走。
他們并不是覺得臟,而是總感覺踩上去心里有一種朦朧的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在進入山脈深處后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