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疑,朝歲沒有味覺。
朝歲當然不會沒有味覺,只不過,他七八歲,隨臭老道四處游歷的時候,在荒郊野嶺,百里不見人煙的地方什么沒吃過,他一身嬌慣的少爺脾氣,就是那段時間,被消磨干凈的。
這點飯菜才哪到哪,何況
老實說,比他做的好吃多了。
午后天色微暗,十二月的天灰沉沉,似要下雪。
朝歲品著熱茶,忽然想起一事,他拿出張藥方準備遞給嬴辛。
對上少年微妙的眼神,他動作一頓,想起今日只有奉茶和膳食弟子當值。
朝歲絕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他幽嘆口氣,在嬴辛含笑的目光下,將峰主令和藥方,一并塞給了他,有點欣慰道“峰內弟子不濟,幸而還有小師侄在,就幸苦小師侄走一趟了。”
問題不大。
小師侄永遠在他面前。
嬴辛眼底笑意消失,將藥方揉到掌心。
他從未見過如此奸猾之人。
靈藥堂。
“嬴辛”驚喜的聲音響起。
瞧見藥堂前的烏發少年,蒲宋白快步上前,脖頸掛著的翡翠珠串,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真是你啊。”
嬴辛微微頷首。
這是他來青陽宗路上認識的人,蒲宋白師從江葉草,江葉草所有弟子都隨他在無量峰修行,故而入宗后,兩人便沒有再見。
蒲宋白想起近日流言,擔憂道“你在南山峰可好,小師叔沒為難你吧。”
嬴辛看了眼剛選好的藥,還沒說話,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他循聲望去,路口走來兩個身影。
令越拍拍好友肩膀“別惱了,小心走火入魔,我給你買瓶清心丹,”
紀元楚一言不發耷拉著腦袋,令越安慰道“不就是被嬴辛那小子擺了一道么,沒事,晚些時候,我偷偷帶你去見白煞。”
紀元楚更無精打采了“白煞被轉到暗塔關押了,旁人見不到。”
暗塔是只有峰主和長老才能去的地方。
嬴辛的手摩挲著峰主令。
紀元楚俊眉煩躁地皺起,抬頭發現靈藥堂的身影,他停下腳步,臉色更陰沉了。
察覺他的視線,隔著飄落的樹葉,嬴辛白皙的臉,不見一貫的謙遜良善,他無聲勾唇,帶著不加掩飾的嘲意。
紀元楚頓時氣結,若非令越攔著,險些撲上去。
他的直覺果然沒錯,這個嬴辛,打從第一眼起,就莫名其妙對他抱有敵意。
只不過以前裝一裝,現在連裝都不裝了。
“師叔待我極好,”嬴辛轉過頭,回答蒲宋白的問題,輕描淡寫道,“剛剛還親自給我做飯了,晚些時候,還會親自教我法術。”
紀元楚真是氣炸了,氣完又有點委屈。
他修為更高,為何沈師叔不選他,這個病怏似的羸弱同門,才煉氣,渾身上下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何好的。
嬴辛離開藥堂,心情終于愉悅了些。
有時候,人會沒有緣由的討厭一個人,可惜他不是。
路間枯葉在腳下碎響,想到幼時在滿月之井所見,少年垂下淡漠冰冷的目光。
他對紀元楚抱有的不是敵意,而是殺意。
南山峰靈氣充沛,下午有了空隙,嬴辛在峰內打坐,再睜眼時天已經黑了。
他瞥了眼藥包,拎起朝藥爐方向走去。
嬴辛雖精通藥理,但朝歲讓他抓的這些藥,雜七雜八,混合在一起不知想治什么病。
嬴辛端著熬好的藥,進入大敞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