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朝,他是錦衣玉食的小殿下,被臭老道拐走,學會的第一件事,也是競爭生存。
因為臭老道不是什么溫柔的師尊。
要從他那要點吃的,比登天還難,臟活累活都得干,還得遭受言語攻擊,諸如
“哎呀,師父為了這點干糧,腰也酸背也痛,老命都要豁出去了但誰讓你是為師最疼愛的徒弟呢,哪怕半點用都沒有,只知道嗷嗷待哺,師父也不會嫌棄你的”
在這巴拉巴拉中,朝歲拼命學著生存能力,終于,在他學會點技能后,能養自己了。
而這好吃懶做的臭老道,立馬把兩人的生存重任交給他了“師父養了你這么久,是時候歇息了。”
朝歲從一個小皇子,淪落到為了點銀子,在街頭吹鎖啦嘟嘟嘟賣藝,最初時,六七歲的小臉漲紅,在一群好奇又含笑的路人圍觀中,羞的腦袋都不敢抬,后來臉皮就厚了,當眾吹拉彈唱什么都行。
他有時也會反抗,臭老道不干活,他也不,大家一起餓肚子。
但臭老道有恃無恐“小朋友就是天真,你可比我更不經餓,一定是你先餓死。”
最后果然是他先餓得不行,帶上吃飯的家伙,嘟嘟嘟吹起來。
偶爾臭老道也會良心發現,在他生病的時候,塞給他一根糖葫蘆,抱著他去暖和的客棧住。
但這只是偶爾,臭老道嘲諷技能滿點,嘴就沒停過,即便在他出師后,驚絕九州,人人稱贊,臭老道也不遠萬里,時常來踹他兩腳。
“行不行啊你,還要多久才能飛升,別人捧捧你而已,當真你就成笨蛋了,”臭老道死皮賴臉到一種境界。
“再說了,能飛升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帶師父一起飛升。”
十七歲的朝歲被弄煩了“知道了,帶你一起帶你一起”
臭老道這才消停下。
后來一夜之間,臭老道的嘴就閉上了,而直到二十七歲的朝歲,也無法帶人飛升,即便對方只是一抔黃土。
說來可笑,所謂悟道,參透生老病死,落葉歸根是最必經路。
對萬物的逝去不顯悲憫,不一定是無情,也有可能是看透了,雖然某些角度來講,這就是無情。
總之,在臭老道手中長大
的朝歲,是萬萬沒有謙讓的覺悟。
他不會如江葉草那般溫和耐心,回到小靈山,有娘親侍從侍女能照顧的情況下,還由著江宴,每天早早起來給他梳發編辮子,穿衣打扮。
更不會有那心,給弟弟種一院的月見草,大雪天去深山叢林,一只一只的找螢蟲。
也無法忍受,一個小鬼把他所有時間都占了,去學堂要一起,吃飯睡覺要一起,和朋友閑談要一起,連需要獨處的打坐,都要帶著弟弟
別說江葉草彼時不過十歲左右,如今的朝歲,都不可能有那耐心。
不僅不會,
“知道種一院子的花草有多難,從種子到開花要等多久,付出多少心血么,”朝歲看向問他這話的少年,對上那雙黑眸,涼颼颼道
“若我是五師兄,我會在江宴將月見草都踩壞后,將他拴在那,直到把草給我種回來為止,”
月見草既不是江曜的,也不是江宴的,是江葉草種的。
不是嗎。
“對了,”朝歲幽聲道,“敢把哥哥拒之門外,整夜整夜的晾在外面,我第一天晚上,就把門鎖給他踹開了。”
他不是五師兄,可以在小小年紀用自己所有的耐心與包容,去縱容一個弟弟,當然,要是這樣,或許就能發現躲在屋里的小孩,其實在獨自煎熬了
嬴辛無話可說,并不得不的承認,若江宴遇到的是他這師叔,黑茶花就不會在心間生根了。
他注視著床間發絲披散的朝歲,看了半晌,沒在那張臉上,尋到半點柔軟的溫情。
他想到夢境中舉著紅傘的青年,垂眸看他時,眉眼若有若無的柔和。
就像錯覺一樣。
大概覺得這話題有意思,沒一會,朝歲又道“若我是江宴,更簡單了,等五師兄在破廟醒來時,我便要說有邪魔,有山茶花。”
某些方面,小孩懂事到讓人有點心疼,至少這件事上,他是為了不讓哥哥擔心而緘口不提。
朝歲是這樣想的,嬴辛無聲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