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歲翻了個身,將沒收的菩提串塞回枕下,身后靜默良久,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床榻輕了些。
不管人去哪了,他側頭枕著閉目養神,不一會兒,房門傳來聲響。
空氣中多了抹酸澀醇苦的藥味。
大半夜熬藥,少年大抵以為積極當個貼心襖件,能拿回自己的禮物,孰不知,朝歲嗅到那股藥味的瞬間,面對床墻的眼神變得幽然。
他心想沒幾個喜甜的人能忍受藥苦味。
“師叔,給,”面對拒絕交流的背影,一只手在朝歲肩膀輕輕推了下,“我用培元草、血元槐、靈元葉熬制的,”
全是增補元氣的草藥,重點一個比一個死貴,裝死打算讓人倒掉的朝歲“”
他皮笑肉不笑地坐起,背脊靠在床頭,臉皺成一團地接過喝完,末了看向床邊黑眸灼亮的嬴辛,扯起一邊嘴角,不知是贊賞還是其他,“幸苦了。”
潦草地說了句,朝歲躺了回去,沒有其他半點表示的意思。
幽幽眼神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到另個人身上。
在藥力作用下,朝歲很快渾身發熱,睡覺本就不規矩,他暖洋洋地踢了腳被子,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半夢半醒,似乎又給蓋上了,他煩惱地翻了個身,不知在睡夢中嘟囔了什么。
被抓著的青絲從指縫間溜走了,嬴辛眸色幽幽,盯著朝歲背影許久,近小半時辰才睡著。
他睡的并不安穩,閉上眼,漆黑的種子在血一般的紅色間勃動,顯得不安躁亂,像隨時要生根發芽。
嬴辛并不畏懼魔源種的增長,否則他曾經不會起奪走江宴黑山茶的念頭。
他要修煉黑炎,這枚以陰邪祟氣為食的魔種必須長大,可魔源種因何而生長,本身至關重要。
照嬴辛原來的計劃,一定是靠他四處吸收力量,眼下卻有種不詳之感,這枚魔源種,或許會以他并不想的方式生長起來。
重重顧慮,正常情況,嬴辛是無法入睡的,何況身旁多躺了個人盡管離他很遠,近乎貼墻而眠。
昏暗光線中,他心煩意亂,重新抓了抓絲綢般的柔軟發絲,鼻尖有種似有若無的清香,仿佛湖畔蓮花在夜間盛開的味道,竟這般不知不覺睡著了。
盡管睡得不安穩,好歹入眠。
嬴辛睡覺很規矩,只是習慣性手里攥點東西,或者挨著什么。
地獄痋的緣故,半夢半醒還能感受到物樣的存在,對他而來異常重要,但今夜,感知到的未免太多了。
不知何時,原來貼墻睡的人影,朝他翻滾了過來,帶著強硬,要將床榻每個角落都化為自己的地盤般。
嬴辛被擠到床緣,沒有地方避讓了。
即便如此,還是讓朝歲曲起的膝蓋撞了撞,好像示意少年自己要伸腿,別擋道,趕緊滾下去般。
嬴辛忍無可忍想動作,手指碰到柔軟的被褥,長指忽而微蜷了蜷,還是放下了
,堅如磐石地守在最后陣地。
他不再避讓,睡夢中的朝歲三番五次試探無果,大抵以為到了盡頭,安分下來。
消停過后,被滾亂的床榻異常寧靜,嬴辛重新闔上眼。
黑暗中,屬于另個人的溫度和氣息,卻變得格外清晰,絲絲縷縷,不受控制地涌了過來。
意識到兩人離得很近,嬴辛默了默,有點不自在地側了個身。
他貼著床邊側臥,不知從何處來的細風,冰冰涼涼吹在臉上,清涼感讓他緊繃的肩膀松了些。
意識再次漸沉的時候,嬴辛察覺身后細碎動靜,他朦朧地抿了抿唇,反應遲鈍地想要轉身瞧瞧。
一縷溫熱輕淺的呼吸,率先穿過烏發,落在了他后頸皮膚上。
嬴辛一頓,身后有腦袋蹭了過來,含混不清地呼了點熱氣。
似乎睡迷糊了,奇怪身旁哪來的另個人氣息。
青年貼著他后頸,疑惑地嗅了嗅。
嬴辛黑暗中睜大了眼,在頸間掠過的輕緩呼吸刺激下,頭皮被種鋪天蓋地的麻意席卷,要炸開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