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對他一直以來時常過分跳脫的腦回路已經習慣了,二十多年了,他已經與琇瑩基本實現了心有靈犀。
他只說了一句,“打人時先用布把臉蒙好。”
這東西啥也遮不住,你先蒙上臉。
琇瑩頓時伏在他膝上,就笑得漏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滿滿的甜意。
“阿兄,哈哈哈。”
明知道你說的是不正經的話,還是會順著你的奇思秒想,給出自己的答案,認真的陪著你奇奇怪怪。
總有人會讓你無話不說,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的。
他倆談話的內容有但不限于阿政教琇瑩的如何處理一些他手上覺得難纏的政務,琇瑩與他說了一樣匈奴治理的雛型還有自己還未編完的書交給了誰,他后期如何處理這本書。
阿政點了頭,與他說了前線的事。
“魏國比韓國更有骨氣,俱是頑抗者。現下匈奴人已滅,我要調回一些人,持續發兵到魏。”
“阿兄欲發兵多少,我是否要加發糧草”
琇瑩輕低下眉,問道。
“三十萬不能攻下,便追二十萬,我發五十萬兵,頑抗如魏國,也會崩潰的。”
他說的平淡,不像是發兵滅國,倒像是在與琇瑩談論樂章。
“我知了,今年東邊糧稅收了不少,我回去即計算好二十萬大軍所需的糧草,通令國府調糧。”
琇瑩卻又說著,他掌糧稅,田稅已久,對此隱憂甚久。
“秦的田稅、人頭稅、戶賦、鹽鐵稅等,多于繁星,民常難懂,剛做執法的小吏也常以難分辨,他們只按稅率強征。”
“加之我倆戰時大抵十稅七,各種雜稅不等,若無糧肥增產與冬麥二成支撐,便是萬民力耕不足糧餉。現在是戰時不談,可是若統一之時,還是這般民至窮,談何發展。民二三十歲便幼時而饑,壯年而猝,我們談何歸心”
阿政聽他言,笑意漫上臉龐。
“商君言,“尊王”,必然要“弱民”,“弱民”由“愚民”和“窮民”兩個基本方面組成。“愚民”,即從思想文化上入手,讓天下平民皆變成“順民”。你我正在做此事。你現在在對窮民產生質疑。”
“窮民”,即剝奪土地、強制租耕、禁止工商和遷徙,再從各種高額稅賦,以及各種苛刻的罰、贖制度中,把民徹底地變成永遠處于饑寒交迫、在貧困線上掙扎的“農戰”工具。你現在在對窮民產生質疑。
“民至弱,君至強,民不抗,君自尊。商君使秦從弱變強,琇瑩亦讀此書,應知此是我秦強于諸國的原因,那治秦亦治,治天下民亦治。”
琇瑩知道哥哥并未生氣,他在等他給出理由,哥哥可能也會覺得需要改。
他難得這般強硬,銳利地開口質問。
“阿兄覺得讓秦以弱變強便是可奉為圭臬嗎”
“不法古,不循今。明日之秦不是以弱變強,是將分變合,是掌聚天下勢。秦之強不在商君,在王,王敢于變。今日之你我亦需變,把秦革新成明日可以統一天下,延續萬年的秦。”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攘外必先安內,欲驅四方,國必須富強,富民強民。”
他面容堅毅,接著道,“時代不同了。阿兄,統一后,你我的稅法不如及時改了,我主張一稅制,一年只征一稅,將糧稅雜稅皆并在一起,由我們算好國家未來支出后按需向各處提出稅率,另外由國家,由君主統一分配發到哪里。”
“任何人都不可以濫用國家之財,我要為萬一有一暴斂享樂的后世之君治下子民給他們的王套上馬具。”
他在問,哥哥,你看見了嗎,老方法我覺得不成,那新時代,是你開創的時代,就得把不合適的都改掉。
我甚至要管理后世之君,他若荒唐,我便剝奪他掌權的根基,讓他做個虛君。
他野是真野,彪是真彪,阿政覺得他要不是親幼弟,早被他扔出去了。
但這些話只有他說了,王才能聽得下去。若是旁人說,你孩子不聽話,我想辦法給他架空了,阿政會覺得他瘋了。
秦是他的私有物,他給他的子孫,天經地義,你在置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