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有時候真正的虎王不需要時時露爪,展露鋒芒。
“李斯的法子是可行的,你性子不要太急燥,何必著急砍他們。他們是依附于你我的沙石,養得越肥,財富越集中,你到時越好揉碎他們。”
“揉碎完你就放他們出去,等差不多,需要了,就放一放血。”
他知道琇瑩想說什么,“你上次寫的貨幣政策,雖緩慢,但比孤下令要好的多。你在楚地寫的初想法的奏書孤看了,雖好,卻只是想法。”
“后來歸秦,你上月寫的奏書到底還是不夠具體,你且寫詳細些,要何人何地,盡早給孤。”
琇瑩應是,他快速勾完了圈,而后展開了圖,靠在車壁上思索。
良久,他俯身拱手輕聲道,“我可能要遲些回楚了,阿兄,古說當仁不讓,此事還望王上可以交予臣與財務部。”
阿政聞言泄出一絲笑意,琇瑩難得向他主動請愿。不過琇瑩就是這樣,他若合適,他必行。
他帶著三分輕縱,點了點琇瑩的額頭,“本就打算你去,你既提此事,必是你最熟悉,琇瑩很好,琇瑩公子可行。”
琇瑩低垂眼睫,他因阿兄的夸夸害羞得紅了耳尖,捂著耳朵輕聲道。
“固吾所愿也,不敢辭爾。阿兄說得都對,此事我定可以在阿兄一統天下辦成。”
阿政目光似乎是冬日的暖茶,“孤信你。”
琇瑩忍不住輕笑,愛憐是固定的言語,昭示你我是在乎彼此,最觸人心底的是永遠的信任和偏愛。
車又走了兩三個時辰,入夜之時,他們入了咸陽,車停在了章臺宮殿前,琇瑩撩開窗子,天上已經起了星星,明明滅滅地,章臺宮依舊是燈火燃起,與他們走時,無甚差別。
他直接起身出了車,輕笑著讓旁邊準備扶他的侍人離開,“不必,我自己來便可。”
而后自已蹦了下來,他撩開車簾,叫他阿兄,“阿兄,到家了。”
他向出來的阿政伸出手,阿政輕頷首,將手覆在他臂上,對他執著于扶自己適應良好。
他下了地,琇瑩跟他身后,兩人慢慢地往前踱步,阿政上了階,青年秦王未帶冠,仗劍往上走。他的玄袍在燈火下騰挪著,金色的紋樣像是在他周身流動起來。
年少的王上不屈從命運,不服從天意,是敵人也會稱贊的灼目逼人。他那時雖也靜持,可到底年輕,也有三分鋒芒難掩,他眼底中是赤裸裸的野心,是劍指天下的銳意,他
年少時僅露三分,就是最熾熱的火和見血封喉的匕首了。
而今的青年秦王他掌握命運,他就是天,他的銳利化成威勢,他的狂傲不像琇瑩流于表面,但他只要抬眼,世人便要臣服于他。靜海流深,山岳靜峙,他似如是腰間的泰阿劍,端凝大氣,抬首投足,內斂優雅又威重千重。
少年秦王或許有要靠權位誘人來他身邊的時候,但現在的王,任誰見了他,都會心悅誠服的,他往那里一站,不需華服美飾,奴仆如云,他便是王。
琇瑩與他左邊手,他在下一階見王似遙望北辰,曠曠朗朗,獨居天漢。
他未言語,只默默跟在身邊,不必打擾北辰,只需要追隨北辰,他有方向的。
阿政進了內殿,看見了兩個侍人跪捧著燕王親筆寫的降書和一顆己腌好的頭顱。
“王上,這是半月前燕王親奉的,今日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