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炸了毛,他難得有點兇,他不喜歡他阿兄進行一些沒有把握的沖動舉措。
“我怕什么呢”
你說,我怕什么我怕你玩脫了,毀了孩子,結果惹得自己傷痛。
阿政輕眉淺笑,本是勸慰現在反倒惹了琇瑩炸毛。
于是他伸出手指輕碰了一下琇瑩的肩,見琇瑩沒反應,又戳了一下。
“她要沒有野心,朕也選不了她。”
琇瑩扭頭看他,他也輕輕戳了一下阿政。
“我真的是想罵你。”
阿政將自己的手放在他肩上,撫了撫下巴,含笑挑眉,“罵句給阿兄聽聽”
琇瑩覺得自己又想翻白眼,最后他只是輕聲道,“野心太甚,只會淪為權勢的奴仆,阿兄謹慎,勿復趙武靈王之悲。”
趙武靈王活生生的被自己的兒子餓死在了沙丘。
阿政勾唇,點了點他光潔的額頭,“只要你莫慈心上癮,干預此事,就不會出
事。”
他不是逗孩子,他要是不在了,大秦若起風浪,他的孩子若是沒點本事就被風浪吞了。
溺子若殺子,他會死,不能庇護他們一輩子,他的孩子不能因為沒本事成為待宰的羔羊,哪怕像趙雍那樣被餓死,他也認了。
琇瑩又嘆氣,整這一出,還不知未來是何等模樣呢
最后他終于罵了一句阿政,說是罵,其實不過是一句隨口的抱怨,“你一天天閑的,平靜日子不過。”
阿政只回了一句,“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琇瑩無奈,他笑起來,起身行禮準備走了。
他活還沒做完,青邑的冊封宴他還需要去再看一遍,這季的糧種他也得調整發下去了。
只是還沒出門,他便想起異人,他至今日仍覺異人對阿兄的愛是為之計深遠,對他是養狗一樣的逗弄,當然,他也不稀罕。
他稀罕的阿兄好像對他的愛一直是溺愛,好像沒有人為他計深遠,突然有點難受。
于是他駐步回首,問上首批閱奏文的帝王。
“阿兄,你為我計過嗎”
他不知為何被一瞬間的失落包圍,突然出聲,問他的阿兄,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為扶蘇他們計了,我也是你的孩子,你為我計過嗎
大殿突然靜了,連油燈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殿前的長明燈火光依舊葳蕤。
可是青年的眼睛卻黯淡一片,他將自己握緊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收到袖子中,不想泄露自己的一絲心緒,他強笑著掩飾自己的哀傷。
說完這句話他就后悔了,立馬給阿政找補。
“哎呀,我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頭,沒愁沒憂的,阿兄能計什么,當我發神經就好了,我走了哈。”
帝王停下了筆,抬首俯瞰那個殿下的小孩,眼中深沉一片,可是聲音卻很和緩,像吹過鬢角的春風十里。
“朕為你計過,自你出生,朕便為你計長命。你命稍立住后,朕便想回秦,唯有回秦,方談深遠。若無你,朕其實也不會計深遠,朕當時想著,不能學阿父阿母,養了你,卻不管你。”
你的為愛子計深遠,全在帝王年少時的搏殺中。
琇瑩聞言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忍住自己噴涌而出的淚水。
“抱歉,阿兄,抱歉,我不該問的。”
阿政卻自顧自的笑開,質堅而玉潤。
“傻孩子,你不必道歉,剛才的你和曾經的你也為朕計了萬萬次。”
你所思的父王的那一次是給尚年少的秦王政的,只有一點點是給你的阿兄的。
一個足夠強大的巨獸,是沒人在乎傷痕的,可他不是草木,也會貪戀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