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易之,你跟我之間沒有誰欠誰,若不是你們上官家的出賣,宣家不會被抄,我當年也不會淪為官妓,不會被送進凝香閣。
到今時今日我都沒有恨你,肯陪你上床,是因為此事你也不知情,又救我出火坑,尋得我宣家滿門的尸骨并厚葬。
我今天肯對你說一句謝謝,是因為到底是你肯去救人。
你還求什么呢是,紀睿是從來沒有愛過我,但他卻欠我一個承諾。
他說他會好好活著,他說我是他一輩子的妹妹,可他人呢
人呢他死了,骨頭被挫成灰,沒有半句遺言留給我。
他欠我的,永生永世都還不清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一點血脈,我不該護著嗎
你看到沒有,承箴脖子上戴著的小葫蘆,那是我的,是我小時候親手栽種刻了送給他的
那就是他對我唯一的交待,唯一的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承箴,哪怕要放棄我的親生兒子”
宣秋的聲音越來越高,眼神中燃起的火苗烈的幾乎可以燒掉這世間所有的一切。
她不恨上官易之,即使當年兩家有著那樣的糾葛;
她不恨陸元勝,即使當年是陸元勝奪走了她的清白;
可她恨自己,恨自己生下傾世,恨自己沒有被紀睿愛上,恨即使找回了承箴,也沒能給他一個最強大的保護。
紀睿睿哥哥他說他會好好活著,活著回來,還要看著宣秋出嫁,還要以兄長的身份送上一份嫁妝。
可他人呢他死了
宣秋最喜歡的便是夜晚,到了晚上,或許就會做夢,或許就能夢見睿哥哥。
他從沒變過,還是十幾歲時那個模樣,他折花插在她的頭上,他對她說這輩子最佩服的便是忠義之人。
他陪她騎馬、帶她去打獵,然后再佯裝生氣的批評她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
現在,她有了他所喜歡的那個樣子。
她安靜了,喜歡穿裙子了,可他人呢他死了
宣秋一字一字說著“我會給承箴最好的教育,我會讓他成為像他父親一樣的男人,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這就是我下半輩子活著,要做的唯一的事。”
宣秋說著這些話,像是用著全身的力氣。
她知道自己徹底激怒了上官易之,可那又怎么樣呢
她知道自己欠傾世的,但這是她以生命做的決定。傾世是她的兒子,是從出生那天注定成為悲劇的兒子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的死寂。
屋門外,靠墻而立已久的承箴踉蹌的離開,卻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就像他從沒出現過,從沒存在過。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溫暖如常,是從打他出生以來住過的最溫暖的地方。
他瑟縮著爬上床,甚至忘記了該脫掉外衣和鞋子。
他閉緊了眼睛,握緊了脖子上掛著的雕刻小葫蘆,記憶鋪天蓋地的彌漫在眼前,鮮活無比
他知道自己從出生開始就在逃亡,他知道靜水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知道爹娘死的很慘,他知道他和靜水、被靜水的爹娘藏在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躲過無數次的搜查,經過無數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