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有一次情況最危急,一柄鋒利的刀已經砍向他的腦袋,他嚇的甚至忘記了躲避,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在最后的時刻,他看到靜水的爹抱住了靜水,并用力把靜水丟了過來護住了他,于是那刀便硬生生的砍在了靜水的后背上。
那一次,幾乎要了靜水的命。
他記得,逃亡到清田的時候,靜水的爹終于被一隊官兵抓住,判他腰斬。
行刑的時候他和靜水、靜水的娘親就躲在人群里。
年紀尚小的他只能捂著靜水的眼睛,而靜水的娘則捂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看不到,可耳朵能聽見。
他聽見靜水的爹還在爽朗的笑,要笑盡天下所有背信棄義可笑之人。
靜水沒有哭,可她手心被指甲摳出的傷口半個月才愈合。
最后,到了玉遠關。
靜水的娘以接一些零碎的繡活兒養活他和靜水。
可世道艱難,窮鄉僻壤的地方又有幾家人會需要這種刺繡東西。
靜水的娘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給了兩個孩子,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蓋在兩個孩子身上。
到了最后實在是走投無路,她背著筐去郊外挖野菜,被冬眠結束出來覓食的蛇咬傷。
她掙扎著爬了回來,腿腫的近乎透明,在旁人根本無法感知的疼痛中死去。
靜水的娘,出身大戶人家、書香門弟,可死的時候頭上連根釵子都沒有。
靜水和他一起折了根樹枝磨的光光的,幫她的娘親最后一次盤起長發。
他和靜水拖著那具冰冷的尸體,用整夜的時間,拿石塊挖了一個坑,用泥土為逝者當棺,以手指在地上一遍遍的寫著靜水娘親的名字紀宋傾塵。
紀宋傾塵靜水的娘親閨名宋傾塵,而她的丈夫是紀睿。
他記得,他記得這一切,記得每一個字。
那個再怎么病困潦倒,也不掩其絕世芳華的女人,臨死的時候拼了最后一口氣力讓兩個孩子跪下。
說著“你們記住,從今天開始,靜水不再姓紀,改姓蘇,是蘇氏唯一的血脈。承箴不再姓蘇,改姓紀,是紀睿和我紀宋氏唯一的兒子。你們發誓,不會跟任何人說出真相,你們發誓,不管受到什么樣的酷刑,也不會再改變你們的姓氏”
承箴記得那個誓言,那個以生命為咒立下的誓言。
他知道這個誓言意味著什么,他知道姓蘇的才是所有人想要除根的對象。
他知道紀氏一家明明可以拋下他,或將他呈出去。
他知道,靜水此生此世將為他而活,將成為他的替身,甚至替他去死。
這便是所有的真相,就連小葫蘆也是靜水送給他的護身符。
宣小姐要保護的人,是靜水。
承箴只感覺前所未有的寒冷,那種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感覺重新包圍了他。從前的他還有靜水,而現在,他連靜水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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