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對沈晗霜,還是對他來說,今日都很重要。
祝隱洲聽出江既白話里的未盡之意,眼底劃過幾分不耐。
大朝會的時辰將到,在外等候的官員們該依次步入金鑾殿,祝隱洲和江既白便也先后走進了大殿。
他們都想做成的事情,會自此時此處開始。
幾日之后。
幾件大事迅速自長安傳到了全國各地,洛陽城中的人也都有所耳聞。
最重要的一樁事,便應是新帝已于八月十九那日正式登基,并于翌日冊立了祝隱洲為太子。
而在登基大典上,新帝不僅將早亡的發妻追封為端靜皇后,竟還將先帝駕崩前親筆所書的一份罪己詔公之于眾。
待新帝親自宣讀完先帝的罪己詔上的所有內容后,世人才知曉,被追封的端靜皇后并非是早早病逝,而是被先帝毫無理由地賜了鶴頂紅,毒發身亡。而當時年僅五歲的祝隱洲目睹了此事,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人證。
此事揭露后,長安城中的一些人才想起,八月十九,原是當年皇帝和發妻端靜皇后成婚的日子。
歷來少有下罪己詔的帝王,即便有,也只會出現在君臣錯位、天降災禍或是政權危難之時1。
君王掌握著世上所有人的生殺大權,從沒有任何一位帝王會僅因為殺了一個無辜的人而寫下罪己詔。
而新帝在登基大典上將先帝這份罪己詔公布,便也意味著,他從未忘記過當年發妻慘死一事。
所以新帝才會選在當年與發妻成婚的日子登基。而端靜皇后和先帝都已經逝去,新帝卻還是不惜冒著被世人議論為不孝的風險,將當年的事情示于人前。
先帝在位時手段狠辣,因他而死的無辜之人不會只有當年的平南王妃,但這份罪己詔上只提到了她。
許多人都猜測,應是新帝或太子做了什么,才能讓先帝愿意寫下這樣一份罪己詔,自認過錯。
卻無人知曉,當日祝隱洲是逼先帝于彌留之際在他自己的全尸與身后名之間選擇。
若先帝不愿寫罪己詔,不愿承認自己當初不該毒殺平南王妃,祝隱洲便會像當年先帝對待平南王妃那樣,將他的尸身扔去亂葬崗。
先帝最終還是更想像自己的先祖一樣被葬入皇陵,死后繼續受萬民供養,是以他留下了這份罪己詔。
但祝隱洲并未像他所允諾的那樣,將先帝葬入皇陵。
他親眼看著斷云將先帝只著白色中衣的尸身扔去了亂葬崗,讓那個披著人皮的惡鬼像他的母親一樣,被野犬啃咬撕扯,死后也不得安寧,不得完整。
此事在人倫綱常的準則下稱得上是絕對的大逆不道。但同樣對自己的父親懷有恨意的新帝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祝
隱洲去做了。
皇帝知道,母親慘死之事給祝隱洲留下了很大的影響。他希望祝隱洲能走出他母親毒發身亡的那一日。
而就連祝隱洲的父親都不知道的是,在原本應該放著先帝尸身的帝王棺槨中,祝隱洲只放入了一根他母親在世時最喜歡的木蘭發簪。
先帝寧肯寫下一份違心的罪己詔,也希望自己死后能繼續受萬民供養。祝隱洲卻絕不會讓他如愿。
當年先帝鄙夷祝隱洲的母親,輕而易舉地剝奪了她的生命,祝隱洲便用一根母親的發簪,替先帝受了那些他格外看重的千秋萬代的供養與敬奉。
明老夫人得知新帝在登基大典上公布了先帝的罪己詔后,便立即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在明府議論此事,尤其是不許在沈晗霜面前提起。
無論皇家再發生任何事,也無論當今太子曾有過怎樣的兒時經歷,老夫人都不愿這些事情再來打擾孫女的平靜生活。
尤其是在得知當年的平南王妃竟是在皇權的傾軋下慘死后,明老夫人心底對皇室的抵觸更甚。
她不愿自己的孫女沾染那些復雜的,陰暗的,沾滿了鮮血的事情。
而明溪院中的沈晗霜其實已經得知了此事。
洛陽城中都已經傳遍了,沈晗霜今日在城中逛了一圈,想不知道都難。
雖曾和祝隱洲做過夫妻,在平南王府生活過三年,但沈晗霜和其他人一樣,時至今日才知道有關祝隱洲的母親早逝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