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她從不知道,自己下意識不愿打心底里尊敬的那位先帝,當年曾殘忍地在祝隱洲面前賜死了他的母親。
成婚后隨祝隱洲進宮向先帝請安的那日,沈晗霜便十分不喜他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眼神。
似是在打量什么廉價的,上不得臺面的劣質物件。
卻不曾想,除了那種讓人心生不適的眼神以外,身為帝王,他的厭惡與鄙夷可以輕易奪去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
思及那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平南王妃,思及或許還有很多與她有同樣遭遇的人,沈晗霜不由得心生唏噓。
而想起當年曾親眼目睹了母親死亡的祝隱洲時,沈晗霜心神微頓。
沈晗霜曾覺得他是天之驕子,擁有旁人只能艷羨卻無法復刻的一切。
卻不知道,原來他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年幼時光。
以往沈晗霜是主動與祝隱洲說起那些自己與家人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從未要求過祝隱洲也同樣與她分享曾經的經歷。
只是如今從外面得知這些事情,沈晗霜不由得在心底想道
果然,他們從不曾彼此交心。
沈晗霜并未在此事上多思。她轉而想到了另一件事。
新帝登基后的確大赦天下,江既白也不必按現有的律法,因為母親犯下的命案而被撤官職,囚十年。
江既白此次回長安后,皇帝對其予以奪情,讓他不必丁憂去職,歸家守孝。今后江既白仍身居首輔之職,只平日里著素服即可。
只是生母殺人之事也并非沒有給江既白帶來任何影響。他會被罰俸十年。
因為安府尹多年來索賄瀆職一事,牽涉其中的商人以洛陽商會的名義一起向新朝捐了一筆錢。
而離開洛陽前,江既白已把江家的所有家產都隨洛陽商會一起捐給了朝廷。
不過沈晗霜卻不是十分擔心江既白今后的生活。
皇帝既然有意要用江既白,還從江家命案中保下了他的官職,便應不會讓他在吃穿之物上有缺。至于更多的,江既白也并非是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的性子。
江既白在回長安的路上遇刺受傷一事也已經傳開了,卻無人知曉現下他的傷勢如何。
沈晗霜便將女醫方氏給的一張治療外傷的好藥方謄抄了下來,與明家從各處尋來的上好金創藥一并派人給江既白送了過去。
沈晗霜還已經得知,新帝登基后宣布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要推行變法。
因有那幾份萬民書,此次變法會從夫妻律法開始,再循序漸進,不斷延伸到其他方面。
沈晗霜知道,若沒有江家那樁涉及了三十余條人命的案子,若高伯母曾經的遭遇沒有示于人前,爺爺和林太傅、江既白、祝隱洲他們應原本想從別的方面開始變法。
但變法之事非朝夕之功,無論先后,一旦開了這個頭,只要掌握了變法方向的人能體察民情,以實事良策為國為民,便能一點一點地將現行律法中陳舊而腐朽的東西割去,換上更加鮮活,也更加恰當的內容。
到那時,便不只是夫妻律法會更加完善可行,世人的生活都能更好。
沈晗霜期待親眼看著那一日慢慢到來。
午后,明姝雪剛從鄰城回到家里。
她去看過祖母后便來了明溪院,挽著沈晗霜的手,神采飛揚地與她說著自己此次去鄰近幾城時的所見所聞。
知道明姝雪今日便會到家,沈晗霜已經提前用中秋時特意留下的桂花蜜,為她做好了月餅。
明姝雪第一次在外過中秋節,格外饞姐姐做的月餅,是以她甫一看見便接連吃了好幾塊,解了饞之后才開始慢慢一邊喝茶一邊吃別的點心。
“看你饞的,像是在外面餓狠了似的。”沈晗霜失笑道。
明姝雪面露委屈,軟聲撒嬌道“餓倒是沒餓著,就是特別特別特別想姐姐。”
沈晗霜故意問道“只這么想我沒想舅舅和表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