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不在意這個男人的悲傷,他只知道母親再也不會醒來,不會帶著他一起在花園里種冬薔薇。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連這場盛大奢侈至極的葬禮都不過是一場作秀而已。
燭臺上點著成千上萬支蠟燭,蠟光如潮水般撲面而來,明亮的燭光吻上男孩的臉龐,照亮了那雙流淚的眼睛,那雙眼睛里一片緋紅。
憤怒像火山地表的巖漿,從胸骨慢慢往上溢出。
他走上前,使勁將男人從棺材上推開,面對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他張開雙臂,像只小獅子一樣兇狠地張牙舞爪。
“全部都給我滾出去我不需要繼母誰也不能代替我母親的位置,誰也不能”
他在葬禮上鬧得天翻地覆,直到江家叫來醫生,給他打上一針鎮定劑,他才徹底冷靜下來。
等他蘇醒后,棺材已經下葬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接受真相,他會獨自一人在玫瑰園里種下新的冬薔薇種子,神經質地自言自語,好像母親就在他身邊一樣。
家里的傭人都在背地里竊竊私語
“大少爺是不是有點不正常,雖說孩子思念母親也是常有的事,但他這也太”
“老爺和夫人是表兄妹,近親結婚難免造成缺陷,聽說夫人的幾個孩子都有點小問題。”
“噓,小聲點,你瘋了。”
管家聽到這樣的流言后,將整個江宅都徹底清理了一遍,把不安分的傭人通通都趕出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恕也徹底接受母親的離開,他讓管家將母親的玫瑰園鎖上。
直到他和裴律結婚,這座已經荒蕪的玫瑰園才重新換發出生機來。
在他和裴律婚禮的前夜,江恕親手用玫瑰園里的冬薔薇做成兩個小小的花架。
他做得很慢,手法粗糙不堪,但很認真。
他想起很久之前,春日的下午,陽光從玫瑰花瓣上滑過,母親將他抱在懷里,說等他結婚時,她會為他做很多很多的薔薇花架。
夕陽西下,天幕掛上了橘紅色的火燒云,他躺在母親的懷里,睡著了。
神圣的教堂里,當他和裴律互換戒指時,他穿過人群,看向那兩個小小的薔薇花架,仿佛看到了母親的身影。
她籠罩在神圣的白光中,面帶微笑,為他祝福。
可惜,他和母親一樣,在這場名為愛情的戰爭中,最后還是輸得一敗涂地。
悲劇再一次降臨。
江恕將手放在墓碑上,眼神黯然“對不起,母親,我沒能得到幸福。”
最后,他在母親的墓碑上印下一個吻。
祭奠完母親,江恕原本打算直接駕車回家,但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在墓園里拐了個彎。
在距離母親很遠的地方,還佇立著另一座墓碑。
在這座墓碑前,江恕卻面無表情,眼神冰冷,仿佛兩個極端。
這里埋葬著他生理學上的父親,雖然他恥于承認這個男人的存在,甚至為自己和他流淌著同樣的血液而感到厭惡。
對于這個男人的過去,江恕并不想過多陳述。
英俊瀟灑的風流少年,明艷驕傲的青梅竹馬,清純善良的白月光學妹
紅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乏善可陳。
母親得知男人在外面偷偷養著另一個女人后,她就再也不和父親說一句話,在家族的逼迫下,她沒法離婚,只能用這種沉默的方式表示反抗。
她開辟了一座玫瑰園,種下許多冬薔薇,紀念她逝去的愛情。
直到她死,她都沒有再真正快樂過。
這場愛情戰爭中沒有贏家,母親因為多年抑郁患癌去世,那個女人也不得不遠走他鄉,而男人也在一次車禍中去世。
當這個男人死去的時候,江恕也沒有流一滴淚,他甚至朝這個墓碑上吐過口水,撒過尿。
江恕點燃一支煙,肆無忌憚地在這個男人墳前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