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盯著他“你別以為我倒下,你就能解脫,這幾天你就在這里陪床,別想離開我半步。你給我倒杯水來。”
因為他的盛氣凌人,周濟慈心里殘余的那點念頭也消散了,面無表情地起身去倒水。
當他把水杯遞過來時,江恕卻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拉住他的衣領,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帶有野獸般的狂怒,橫沖直撞,輾轉廝磨,抱著要將人溺殺的決心,唇齒撕咬間,恨不得啃出血來。
一個深吻結束后,江恕用手指摩挲他破損的唇,肆意地笑“要不然怎么說,禍害遺千年,我這個禍害一日不死,你就別想擺脫我。”
周濟慈掏出手帕,面無表情地擦拭一遍自己的唇,然后把手帕丟入垃圾桶。
因為他的動作,江恕恨得眼眶通紅,他的大腦因持續的憤怒而缺氧,眼前發暈發花,像是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他們冷冷地對峙,像一對相互輕蔑又彼此作踐的怨侶,又如同交纏在一起的藤蔓,注定要糾纏在一起,永遠也分不開。
可能是因為身體受到傷害,精神的防護墻也露出破綻,江恕這晚做了夢。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那個可怕的老宅。
他的祖父總說江家是整個港城最有秩序的大家族,但江恕很清楚,這個家不過是張裝點華麗的袍子,華袍下爬滿死者腐爛的蛆
蟲。
這座籠子困殺了他的母親。
他當時只有十歲,他看到母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挨了這些年的光景,終于挨不住了,一滴淚掛在腮邊,漸漸干了。
從前艷光四射的女人,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讓人簡直不敢相信她曾經那么美麗過。
直到最后,她枯瘦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胳膊“把門打開我要悶死了”
她像是在求救。
混亂中,有人驚慌地把他抱出母親的房間。
他抬頭望天,發現從這座宅子望出去,天竟然被困成個四四方方的“井”字。
這座宅子的墻砌得很高很高,每塊都用烏漿漿的泥紅包裹著,仿佛是人皮被翻了個面,露出血淋淋的內里來。火燒云在天幕中扭曲地浮動著,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血色。
“當”
角樓的鐘聲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仿佛是在奏響催命曲,又像是預兆死亡的冰冷喪鐘。
門被關上前,他看到女人的手無力地落下,不動了。
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媽媽”
江恕滿頭大汗地睜開眼,他像是還沒從噩夢中清醒,口中不斷喚道“媽媽媽”
他剛喊了兩下,就聽到隔壁床上傳來冷冷的聲音“大晚上不睡覺,你鬼叫什么”
床頭柜上的臺燈突然被人打開。
江恕閉上眼,眼睛不太適應這樣的光線。
見床上的江恕滿頭大汗,滿臉驚慌,周濟慈微微吃了一驚,臉色稍稍柔和。
他下床走到桌前,先是親自試了試水壺中水的溫度,覺得溫度正合適,給江恕倒了杯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