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將一大串糖葫蘆棒隨意放在廊柱旁,從角落一處雜貨堆里拿出一個大盆,然后盤膝坐在地上。
“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來看看你們。”
陸沉面對著空氣說道:“畢竟你們給我上了我醒過來以后最重要的一課。”
砰的一聲。
頭頂匾額轟然炸裂,碎成許多整整齊齊的木塊,紛紛掉落在地。
陸沉隨手往盆里丟了一塊木頭,然后就神奇般升起了火焰。
外面夜色漸深,火光照亮了整座大堂。
陸沉每過一兩個時辰便丟進去一塊木板,保證火焰不息。
少年的眼神在此時出奇的寧靜,但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許久,已經是深夜。
輕微的腳步聲在大堂外面響起。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是一個身穿虎皮獸衣的年輕男人,皮膚黝黑,身形健壯,緊繃的肌肉之下仿佛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大堂內的場景,最后雙臂環胸靠在廊柱上,望著陸沉笑瞇瞇道:“先打個招呼,我是來要你命的。”
...
陸沉雙手搭在火盆前,臉色不變。
他早就知道自己今天回到這里會有麻煩,因為多年前他在這個大堂里放過了一個小男孩,就和今天放過了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陸沉明明一開始就知道她會被人盤問,然后最后在對方的威逼利誘中說出自己的特征與蹤跡,但是還是沒有動手殺了她。
若是全殺了,或許今天自己就再沒有什么麻煩。
但是陸沉并不后悔這個選擇。
....
四個時辰以前。
在僻靜巷子里的數具尸體已經被全部搬運到了鎮外一座戒備森嚴的軍營里。
擔任新沙鎮最高軍事職位的張魁看著那具無頭男尸臉色陰沉到極點。
因為他就是光頭男子張渾的親舅舅,在這里擔任一個雜號將軍,最低級的那種,手底下頂破天也才一百多個人。
在外面不怎么樣,但在小鎮上可算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一位心腹看了眼張魁的臉色,說道:“要不我現在派兵去圍剿了他?大致情況反正從一個賣糖葫蘆的小女娃那里問清楚了,就算看起來是修行者,但視我大唐律法為無物,照樣可殺!”
“不急,我在想一件事情。”
張魁瞇著眼沉默半響,接著說道:“你還記得當年陸遠游的那件慘案?”
“這件大事自然記得。”
心腹有些不解,突然提這件事有何意義。
張魁說道:“看著這些劍傷,若是我猜的不錯,這名行兇者來自劍閣。”
心腹小聲應和著,說道:“然后?”
張魁沉聲道:“當年陸遠游老來得子,聽說孩子生來便極為聰慧,從小不哭不鬧,學什么東西一通百通,被譽為千年難得一遇的神童,他也很喜歡練劍....”
心腹聽出了話中意思,覺得將軍太過于疑神疑鬼,這兩件事根本沒有聯系,笑道:“將軍多慮了,世上練劍的人這么多,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陸遠游的兒子又如何?一個平明百姓而已,更何況他不是已經早死了嗎?”
“不,他沒有死。”
張魁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張家其實有三十七口,那年的死亡名單里根本沒有他。”
心腹瞪大了眼睛,不解說道:“上頭不是都說全滅族了么?將軍你曾經也是這樣說的啊。”
“因為當時的事情太過于詭異,長安城派來的人有一個推測,為了這個推測不敢將事情給公布出去。”
張魁望著腳底下這幾具尸體,神情凝重道:“結果我發現這件事情或許真的要成真了。”
心腹問道:“究竟何事?”
張魁望著心腹,神情復雜,一字一句說道:“當年的新沙鎮有一位大修行者坐鎮,當晚根本沒有其余修行者能夠進來。”
“陸家所有人全部死亡,只有那陸家長子一人沒死,并且憑空消失。”
“當年死掉的三十七人,有八人腦袋上所受的劍傷與這幾具尸體上的劍傷其實...是一樣的。”
“最后,今天暴起殺人的那人去了陸宅。”
心腹先是愣神,然后眼瞳頓縮,渾身冒出了冷汗,驚慌喊道:“將軍...將軍是說當年那陸家長子他...他親手殺了全家三十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