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較為冗長的十分鐘后,倒著熱水的杯子上空早已冒不出熱氣。它立在那,只要不碰到它就不會知道里面是熱水還是冷水,又或是溫水。
就像如果她不問,她不向路婉怡打聽,不去觸碰如此禁忌的話題。她就永遠不會知道,路青雪是車禍去世的。
車禍。
一個出乎平常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就好像是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不然一個健康,沒有疾病和缺陷的人怎么會突然離世
只能是猝不及防的意外。
每年因車禍去世的人有十萬余。
國內一個人一年內因車禍去世的概念是一萬四千分之一。
路青雪就在這一萬四千分之一的概率中。
韻春控制不住地想,會是什么樣的車禍,將一位正值最好年華的人帶走
她眼眶有些紅,睫毛根部濕潤潤的。
她想象得到,又想象不到。也可以說,她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車禍現場的慘烈,不敢去想路青雪會有多疼
聽路婉怡說,路青雪不是當場死亡的,而是在送去醫院,剛推進急診室時心跳驟停。不過醫生沒有立刻放棄,還是對路青雪進行了搶救,只是天違人愿。
漫漶。疑惑。悵然。接受。
韻春垂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虛空中勾了一下。
她勾到了一片衣衫,宛如院中某種花的花瓣,柔軟,纖薄。
好似在告訴韻春,她還在。
像那朵朵盛開的花。
存在著無妄的生命力。
即便這樣,韻春的心口還泛著陣陣酸疼。
就算路青雪此刻站在她的面前,用那清涼的指尖在她的眼睫下暈染,將她浸濕出的淚水擦掉,韻春還是忍不住。她低低咬唇,勾著路青雪衣衫的手松開,轉而抓住了路青雪的手指,啞聲說出兩個字“疼嗎”
不等路青雪回答,韻春張開雙臂,環住了路青雪的腰。
抱一下就不疼了。路青雪說的。
路青雪不會騙她。
所以抱一下路青雪,她就不疼了。
而她的這個姿勢從外人看是在懷抱空氣,有些詭異。好在路婉怡不在客廳,家里又沒有別人,一時不會有人發現韻春的奇怪姿勢。
路婉怡呢剛剛說著說著,路婉怡丟下了一句抱歉,轉身進了臥室。
臥室門剛一關上,里面傳出了細碎的嗚咽聲。
她躲進去哭了。
饒是院子里種滿了夏天,盛開著五顏六色的希望,可擁擠的花團以及片片枝葉下,有陽光照不到的晦暗。
表面再秀麗華美,背后仍存在著丑陋陰暗。
忽視不掉,也無法忽視。
潮潤潤的掀動著內心漣漪。
路青雪手撫上韻春頭頂,輕笑“早忘記了。”
哪還有疼不疼
車禍的那一刻,什么知覺都沒有,甚至還覺得舒服。
因為在那個剎那,路青雪腦海里忽然冒出了很多畫面,她的家人,朋友,同事而在走馬燈的畫面定格時,她看見了韻春。
有小時候奶聲奶氣喊她青雪姐的韻春,也有長大后在t臺大放光彩的韻春。
那一刻,路青雪感覺不到任何生理上的疼,嘴角還牽起了一絲笑意。
她笑什么呢笑槐樹下摔了一跤用一顆糖就能哄好的小孩兒長大了還是笑小孩兒苦盡甘來,可以憑借自己的優勢找到出路又或者笑她還沒來得及和韻春重逢,對她說句好久不見,能叫一聲路姐姐聽嗎的遺憾還是笑世事無常
路青雪不清楚她在笑什么。那時當眼前韻春的臉變得模糊,她漸漸沒了感知。
后來便沒了記憶。
等再次醒來,她便與空氣融為了一體,游走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