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城身為僅次于京州城的大都城,自然是有它的獨到之處,馬車一進城門,便能聽見那悠揚的曲樂聲,絲竹管弦,瑟笛簫琴,仿佛無所不有。
雀城又被世人稱作樂都,于雀城百姓而言,吹拉彈唱和吃飯睡覺沒什么兩樣。
郁潤青從前是來過一次雀城的,只是那時用眼睛看,如今用耳朵聽,完完全全是兩種感覺。
郁潤青伏窗上,對岳觀霧道“師姐,你說以我現在的模樣,留在這拉二胡是不是正合適”
岳觀霧烏冷的鳳眸從她臉上掃過去,似刀子一般鋒利。
郁潤青渾然不知,語氣簡直有幾分天真地說“不過我系著白綾,旁人會不會懷疑我是裝瞎。”
岳觀霧忍不住呵斥她“你幾時瞎了。”
“也差不多”
“閉嘴,坐進去。”
郁潤青躲進馬車里,指腹劃過覆在眼上的白綾。
她其實還能看見,只不過,一旦睜開眼睛,雙目便會灼痛難忍,像是有人生生的將眼珠剜出來,真正的痛不欲生。
倘若再也不能睜開眼睛,那和瞎了有什么區別呢。
郁潤青緩緩地解開白綾,又一次試著睜開眼睛,看到光的一瞬間,不自覺蜷縮起身體,硬是將痛苦的呻吟忍在了喉嚨里。
梅州至雀城,三天兩夜的功夫,她已經這樣嘗試了五次。
待痛感逐漸褪去,郁潤青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重新系好白綾。
還是不行。
她真的看不見了。
一個本就殘缺的人,又多了一樣殘缺。
郁潤青想到岳觀霧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不禁長嘆了口氣。
沒錯,陸輕舟是重信之人,絕不會因為她眼疾就棄她于不顧,反而會拿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陪在她身邊,竭盡全力的照顧她,事事周全,事事妥帖。
她成了小舟的累贅,還怎么讓小舟高興呢。
這樣一想,郁潤青暗暗下定了決心,也為此感到慶幸,幸好那時沒有倉促的去女媧祠拜過女媧,不然往后余生,那么漫長,她真的是要把小舟給拖累死了。
馬車驟然停住。
郁潤青一晃,醒過神,正想問岳觀霧怎么這么快就到了銅雀臺,便聽馬車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陸輕舟含笑道“聽惜秋師妹說宗主和潤青會來雀城,沒想到這么巧,在這就遇見了。”
岳觀霧的聲音里難得有些許疲憊“你來雀城有事”
“倒也沒什么要緊事,只不過前陣子給潤青裁了一身寢衣,估摸著該做好了,便抽空來取一下。”陸輕舟這一番話說完,仍沒見到想見的人,立即察覺到岳觀霧的反常,聲音微沉“潤青呢”
“她在馬車里。”岳觀霧握著韁繩,漫不經心地一垂眸,眉目間滿是不屑,語氣卻淡淡的,不冷不熱的說道“興許這會正睡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