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加重了“生意”這個詞的音,而安東尼奧搖搖頭,也不知道他否認了這句話中的什么。“我們確實應當接納那些悲苦流離的靈魂,他們同樣是我們的兄弟。”
“哼。”他笑了笑,也沒有說出什么“真虛偽”之類的話,“好吧,問題在于倒不是我們,是一些其他人,似乎有想弄一些下線生意,你也知道,雖然這就是條廢令,不過明面上,大家都不想做情色生意,那聽著不光彩。”
“難民營則是能徹底繞開這條的好出路。埃科修斯在考慮干不干,他這人傳統起來活像有病一樣”
可這些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所謂afia原則,不過在利益、權力和暴力面前的一條狗,哪有骨頭,就往哪去;哪有敵人,就毫不留情地咬上對方的脖子。
“我覺得那不太長久。”他略有些煩躁地說“如果后幾年難民數量真的劇增,除了搞這些生意,倒是還有不少問題。瞧瞧這些人這些從各個國家,各個地方來的家伙們,講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價值觀,甚至,他們還有自己那一套宗教。現在還能欺壓一下,逼迫他們作為下線干點更臟的活,之后呢他們人會越來越多。”
“等他們抱成一團,那就麻煩了,就像一種入侵,現在還能被壓制,長久之后,會迎來反彈。”
“反彈。”安東尼奧重復道。
“在這之后,大概還會有大規模的沖突哦,如果你想說,西西里本來就已經受夠了各種侵入,什么希臘人羅馬人哥特人拜占庭人,連阿拉伯人也踩上過這座島嶼的土地。不過,這不單單是西西里,本來意大利內部矛盾就夠吃一壺的了,之后”
他輕輕做了個擊掌的動作“大概會走得更極端吧。為了抵御那些更陌生的文明,以及受夠了這些難民說真的,不必把他們想得太壞,但這些平民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又飽受饑餓折磨。道德和本能,他們會選擇后者。”
“也就是說。”安東尼奧總結道“之后會有更激烈的沖突,本土的與外來的,社會氛圍會更緊張,甚至出現倒退。”
“嗯哼,不過也還得看后邊幾年經濟怎么樣咯。”
他故作輕松地說“這不算站隊問題,因為哪邊有利可圖,咱們就往哪邊走,僅此而已。不要把一切搞得太僵,難民油水撈點差不多得了真正的好戲還在后頭,也許吧。反正趁早做打算,雖然afia基本就是個和民意相反的東西,但沒準也能利
用民意呢”
那一瞬間,安東尼奧順著他的話,以及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暗示,想到了一些也許能在他描述的未來下拉攏的議員,也就是那些極其反對外來移民的極端分子他也清晰地看到了阿祖羅和埃科修斯在這件事上的分歧前者似乎沒把這塊生意太放在心上,而是專注這件事引起的連鎖后果社會矛盾以及經濟下行帶來的、極端排外的民意,這會導致上層的變動,以及從這件事起,也許他們能見縫插針,把手伸到北部去;埃科修斯認為插手難民有利可圖,不容錯過。他們都不算錯,不過,法布里奇還沒強大到能在西西里一手遮天,也就是,也許這兩件事里他們最終只能專注于一件。
安東尼奧思忖了很久,正如阿祖羅所說,比起實在的難民生意,他所說的未來太過遙遠,甚至都不一定會發生。歷史的風暴,也是一種莫名其妙就能被另一場連鎖事件給打散的災難,人只能在回顧過去時才能明白漩渦中發生了什么。
教堂中不時有行人走動,沒人會注意到這兩個若無其事的用黑話和一些其他語言低聲密謀的人。他們會在有人經過時稍微沉默,總的來說,除了一位棕發的婦女坐得離他們近了點之外,就沒什么其他人了。那意大利婦女念誦了幾句“萬福瑪利亞”,又離開了;有時候,悠揚而清脆的合唱充盈整個教堂,但只有常來的安東尼奧知道,有時候那些是唱詩班,有時候,不過是收音機的歌聲罷了,但又有什么影響呢那曲調一如既往圣潔、平和,新的時代到來,就好像以后上帝都不用天使去吹號角,而是擺幾個音響就能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