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生活多少會呈現出一種單調,和身處陸地的日復一日不同,陸地的生活是線性的,遵從某種已經被前人摸索出的軌跡并被稱作“安穩”與“體面”的內在物質所主導,這些足以包裹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海上的生活是延展的,壯闊的海水以與世隔絕作為代價,賦予了人們去到任何地方的自由,許多歷史的開端便始于某個人某個團體的離岸,他們沒日沒夜的顛簸在大海上,敗血癥、瘧疾、高燒,人死前的哀嚎會被大海無情地吞噬,恐懼、孤獨和連意義都不會被留下的死亡更是磋磨人的心靈。
有時候,站在甲板上的杰森也會想,那些屬于海員,漁夫以及海盜的傳奇,在慷慨地為他帶來了濕咸的海風和同海洋君主驚心動魄的交鋒后,那些總在故事結尾,以一種神秘的、迷幻的、宛若海市蜃樓的方式隱匿的主人公們。
那是一種沒有終點,永遠在被續寫的冒險,永遠定格的年紀,永遠有情有義的,不會因世道而改變,可他們又為自己留下過什么呢財富,名聲,美人,都是唾手可得又轉瞬即逝的。也許他也曾經向往過一點,向往冒險是潛伏在他血脈中的天性,而佐羅和帕洛斯船長,區別也許也僅僅是一個在陸地上縱馬,一個在海洋上航行。
在船上的日子里,杰森作為機械師你猜怎么著,他還真的會維修馬達,檢查輪船運行,他已經忘了他具體是在什么時候學的這個,起碼這門手藝讓他在船上看上去比迪克格雷森來得有作用,不過,實際上也沒有什么需要他修的,這一路還算平穩,哥譚那邊也沒人察覺到紅頭罩和夜翼成功跳出了陷阱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別人會以為他們已經被喪鐘宰了。
此時,他正看著阿德里安和附近海域的載著蔬果的小船做交易,吊鉤緩緩吊起那些蔬果,阿德里安說,盡管這一片海域還算安全等靠近中國海域后,就不用再擔心追兵的問題了。不過安全起見,杰森和船上的另外一個船員還是守在一旁,以防意外發生。
“給。”
順利完成交易后,阿德里安從袋子里摸了一個蘋果拋給杰森。杰森也不嫌棄,用袖子擦了擦就吃了,在船上能吃到水果總是好的。
“很快就到中國了。”阿德里安說,他如釋重負地站到杰森身邊,自己也剝了一個香蕉,其他水果都被運到廚房去了。
“終于快到了。”杰森說“看來我和大海無緣,這段時間的航行不算無聊但我還是更喜歡陸地,說真的。”
迪克那家伙倒是一直活蹦亂跳,雖然他們都不暈船,不過他在這方面的適應力要比自己好上太多,這點杰森不得不承認。
“這很正常,”阿德里安說“你看上去是那種會陷入海洋憂郁癥的人。”
杰森轉過頭“海洋憂郁癥”聽起來像什么雪盲癥一樣,不過他大概能揣測到這類病癥的含義,長久地面對著一望無垠,又陰晴不定的大海,人的精神是會崩潰的。
“只要在船上呆得夠久,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中招
了。”阿德里安點了一支煙,并給了杰森一根“不過,也有人這輩子都只能在海上,這很難說清,但事實就是這樣,所以得給自己找點事做現在的日子好過多了,還能看看電影。”
煙霧緩緩從他的唇邊淌出,又很快被海風吹散。從這里往后看,能瞧見船尾拖拽出的層層白浪,揉皺的波浪痕跡向外擴散、消失,藍綠色的海面在陰云的布置下,顯得格外沉默沉默得如同杰森陶德的眼睛,他叼著煙,但沒點燃,他無所謂地繼續趴在欄桿處,隨便說點什么吧,他想,隨便說點什么。
“他也是嗎”
“什么”
“海洋憂郁癥。”
“我也不確定,也許吧,他在這方面沒什么太特殊的既不像迪克,也不像你。”阿德里安說“不過說實話,你不太像你的兄弟介于我現在就認識你的兩個兄弟,你和那個俄羅斯小伙倒是很像。”
他在說阿爾塔蒙,杰森了然。
在大部分人眼里,阿爾塔蒙希什科夫就是個典型的俄羅斯人,不太愛微笑,性格平靜,相比起他另外兩個過分鬧騰的同伴,他過分安靜了。而杰森不討厭這樣的人,他是那種不論你說什么,都會認真傾聽的人。而在阿德里安的敘述中,他似乎并不單能激起人的傾訴欲。
“他是個沉著的人,”阿德里安回憶道“剛開始或許沒人能注意到,當然,這也有他不愛說話的因素。不過,我想應該沒什么人會討厭他除非他患有恐俄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