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在夔娥第不知道多少次嘆氣后,提著水壺澆花回來的布萊雷利終于沒再無視她,而是把壺往旁邊一撂。
“說吧,你到底有什么訴求”
“我不知道。”夔娥嘀咕道“我的訴求就是我希望我有一個訴求。”
他們這時候正呆在夔娥的鄉下老家。這本是個令人夢寐以求的夏季,不需要再配合城市景觀的而端莊的植物在鄉野以近乎玩樂的姿態瘋狂生長,占據土地,成群作伴。
在夔娥查完分并填報完志愿后,布萊雷利就隨她回了一趟鄉下。一路上,她似乎還沒能回過神不論是徹底結束的中學生涯,還是超乎意料的成績好吧,后者也不是很意外,因為她身邊還有個會給她算分的魔鬼在。
她本該松一口氣,她也確實松了一口氣。她的父母接納了她的朋友,并感謝他對自己女兒成績上的拉扯,至少在他們村里,還沒出現過考得比她更好的。布萊雷利要討人歡心的時候,通常謙遜又友善,不過她還是注意到他有點招架不住她爹媽的那種好客精神,要不是他們認識得久,她都發現不了他那點無所適從。
在緊趕慢趕的催命生涯結束后,這平緩的日子居然比想象中的更無聊,她可以隨便睡到什么時候,在日頭高照的午間,她也是不用出門的。布萊雷利說你這簡直和刑滿釋放后找不到社會節奏一樣,夔娥想了半天,還真沒什么可以反駁的。
他拽著泄了氣一樣的夔娥去探山,這一片山體對于夔娥而言,只能算久別重逢。她一早就和一些堂表兄弟姐妹去山澗中野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夏季進山和冬季進山不一樣,那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寂靜,前者是屬于生的,后者大約無限接近死。他們從緩坡上去,在闊葉林中,循著老獵人留下的足跡前進。夔娥給布萊雷利講她從父輩,而父輩又從自己父輩聽來的傳聞、怪談,黑瞎子熊、褐色的野豬、還有在中國被稱為“大蟲”的虎,布萊雷利一開始沒理解為什么把虎叫做蟲,夔娥就說,蟲在以前泛指一切動物。
“虎是百獸之王,所以叫大蟲啦。”她用喝剩下的礦水瓶裝了溪水,清涼的,潺潺而過的水流令人心曠神怡。當綠在樹木身上再次死而復生,森林中彌漫的霧靄總會在午間被驅散,琥珀似的、如回憶中才會出現的光芒像一陣幻覺那樣落下,在樹冠間閃爍。她不敢離那幻覺太近,在簌簌的響葉中,布萊雷利讓她去看樹枝上停留的錫嘴雀和銀喉長尾山雀。
然而,在從山上下來后,一切并沒有好轉。她能夠規劃的人生好像已經走完了大半,剩下的無非就是去上個大學,畢業后找個工作,要是以前,她肯定就不做他想,老老實實地沿著這條別人也在走的路走下去
“就好像一下子不知道去做什么好。”她拿起一片飄到臉上的樹葉,“稍微有點無聊了。”
“唔。”布萊雷利不以為意地掰了一根玉米,而夔娥家的黑犬已經搖著尾巴湊了過來。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格外招狗喜歡夔娥想,難道長得好看在
動物那兒也加分這不能吧。
“我還以為你想再多睡幾天懶覺”少年揶揄道“是誰說要先睡他一個月的”
“不了不了再睡真的銹了”夔娥趕忙否認。
“那好吧。看來你歇夠了。”布萊雷利把剝下來的玉米粒全部喂給了狗,他摸摸狗腦袋,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啊”
“帶你出去玩啊。”布萊雷利理所當然道“咱們可以先去俄羅斯,然后再從那兒轉道去芬蘭,最后再到你們所謂的歐洲也就是西歐那塊去哦主要是直接去歐洲有點麻煩,畢竟我們是去玩的,不是去嚇唬某些人的。”
不就是那群黑手黨,夔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