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直到聽見這兩個字,才不得不承認,謝旃已經不在了。相伴相扶十數年,他豁出命也要護著周全的人,不在了。有溫熱的東西緩緩落下,桓宣閉了閉眼“辦起來吧。”
入土為安,他也該安排好他最后一程。
“傅娘子緊緊守著不肯松手,沒法給郎君擦身入殮。”劉止跟在身后,嘶啞著聲音說道。
桓宣看見了傅云晚,她依舊像他離開時那樣,緊緊握著謝旃的手一動不動,桓宣走近“該給檀那擦身入殮了。”
沒有人回應,傅云晚默默伏在榻邊,死一般寂靜。
桓宣看見謝旃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已經干了,燭火底下陰暗的紅。這樣不行,謝旃一向最愛潔凈,他不能讓他走得這么狼狽。上前一步“檀那最愛潔凈。”
那泥塑木偶一般的人終于動了,回頭看他。
紅腫的眼里沒有淚,槁木死灰一般,方才與謝旃密密接吻的紅唇此時變得慘白,唇心幾點暗紅,是謝旃的血。桓宣頓了頓“傅娘子。”
傅云晚默默站了起來。
他說得對,謝旃最愛潔凈,這樣滿身血污地躺著一定很難受吧,衣服皺了,頭發也亂著,她真糊涂,竟然讓他就這么躺了這么久。
布巾蘸了溫水擰干,伏在榻邊一點點擦去謝旃臉上的血跡。手指摸到皮膚,依舊是暖的軟的,就好像他并沒有死。喉嚨里有腥甜的滋味,擦過臉頰,擦過曾十指相扣、握過不知多少次的手,這世上所有值得留戀的東西都沒了,只剩下孤零零一個她。
她還留著,做什么。
桓宣也在擦,躺著的人神色安詳,就好像只是睡著了,就好像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微笑著喚他棄奴。
一直繃著的神經突然繃斷,啪,桓宣重重擲出布巾,打翻了水盆。
下人們嚇了一跳,慌張著過來收拾,唯獨傅云晚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看都不曾看過一眼。
可是方才,她明明膽小得很,被他看多一眼就怕得直躲。
桓宣覺得古怪,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干凈布巾,重又在榻邊蹲下。
握住謝旃的手細細擦著,余光瞥見傅云晚擦干凈了謝旃的頭臉,又替他重新挽了發髻,她始終一言不發,蒼白沉默像個幽靈,唯有唇上那點血,紅得刺眼。
桓宣停住動作“傅娘子。”
傅云晚抬頭,桓宣看著她,指指自己的嘴唇。
傅云晚不懂,順著他指的方向,沉默地看著。
“你嘴上,”桓宣頓了下,“有血。”
那血,是謝旃的,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親吻,他留給她的印記。喉嚨像被掐住一般,傅云晚努力呼吸著,抹了一把。
沒擦干凈,還有幾點殘留在唇上,桓宣想要提醒,她已經轉過頭開始給謝旃換衣服,燭光映著蜿蜒的側臉,干澀的嘴唇裂出一絲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