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的,帶著欲望和掠奪,像是要剝開她的衣裳,看穿她的一切,然后撕個粉碎。傅云晚僵硬地站著。
她認得這種眼神。那天在謝旃墓前,元輅看她時,還有她初初長成女郎的模樣,那些往傅家獵艷的男人們看她,都是這種眼神。
可她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桓宣身上看見。
想逃,腳像是灌了鉛,怎么也挪不動,只是發著抖,怔怔站著。
桓宣看著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分不清是夢里還是現實。如果是夢里,她怎么會這么怕他,夢里的她都是大膽熱情的,像那次隔著簾子,他看見她對謝旃那樣。如果是現實,都這么晚了,她怎么會出現在他眼前。
直到當的一聲,她手里的燈籠掉在地上,她如夢初醒一般,跌跌撞撞跑開了。
不是夢。桓宣霍地起身,追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幾乎是逃一樣,廊下種著的鳳尾竹被夜風吹動,晃蕩著拂在她頭上臉上,她絲毫不曾躲,只是低著頭盲目地跑著,撞到了欄桿,又撞到了廊柱,前面是房屋突出來的轉角,她看都不曾看,直沖沖地撞了上去。
“小心”桓宣一個箭步沖過去,在最后一剎那,伸手抓住了她。
收不住腳,她單薄柔軟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顫抖著撞進他懷里,像是夢里的一切突然成真,桓宣一剎那抱緊,又一剎那松開,口干的幾乎說不出話,喑啞的聲音“你”
想問她為什么逃,心里卻模模糊糊有了答案。她看出來了吧,他那些齷齪的心思,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綺麗靡艷的夢。懊惱到了極點,心底最深處又隱隱懷著期待,她看出來了,她會怎么做
傅云晚發著抖,說不出話。怎么會這樣,她這么相信他,除了謝旃,他是這世上她最信賴的人,他怎么可能對她起那種心思是她弄錯了嗎可他剛才抱她抱得那么緊,他的呼吸發著燙,他攥著她的手腕,攥得那么緊,腕子上都發著疼。
不,她沒有弄錯。傅云晚咬著牙,用力一甩。
桓宣松開了手。
她立刻又開始跑,桓宣一轉身,再次攔到她面前“你,不用怕。”
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傅云晚哽咽著,低下頭不肯看他。她沒弄錯,他的確動了那種心思,否則怎么會讓她不用怕。
桓宣也很快意識到了,方才那脫口而出的三個字,已經將他的心思暴露無遺。他躲了這么多天不敢見她,甚至不敢睡覺不敢做夢,可終究還是沒能藏住。
她現在,肯定認為他是這世上最齷齪最惡心的人吧。他自己也這么認為。桓宣沉默著,讓開了道路。
傅云晚拔腿就跑,越跑越快,哪怕喘不過氣也不敢停。身后一片寂靜,桓宣沒有追過來,讓她松一口氣,又突然悲從中來。現在她該怎么辦謝旃死后,她以為這世上總還有他可以依靠,可如今,連這最后的依靠,也沒有了。
桓宣沉默地站著,她越跑越遠,越跑越快,看不見了,心里突然生出強烈的不甘。她這么厭棄他,就好像他會把她怎么樣似的。她當他是什么,元輅那個淫a棍嗎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也從來沒碰過她,就連做夢,也都極力克制著。
可她卻如此厭棄他。那他還留著做什么,回來原本也只是想看看她。桓宣轉身往馬房走去。多派些人手,盡快送她回南去吧,從今往后她在江東他回六鎮,今生今世,永不相見。
傅云晚跑到房門口,扶著廊下的柱子,大口大口喘著氣。不敢出聲,怕驚醒了女使,她原是悄悄起來的,眼下這么狼狽的模樣,又怎么能讓人看見。
突然聽見外面有動靜,回頭一看,前院亮起了燈,有開門聲和馬蹄聲,是桓宣吧,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