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冷冷開口“這些話,是佛奴教你的吧”
傅云晚張了張嘴,到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這一番話,的的確確都是謝旃曾跟她講過的道理。她竟不知不覺間,對著他說出來了。
桓宣一振臂,拋開了她。
一步跨到塌下,生平頭一次,對謝旃生出了強烈的嫉恨。
他以為床榻之上只能有他們兩個人,可其實無論在哪里,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三個人。“他說的,你都當成是金科玉律,我說的話,統統都是放屁”
他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護她周全,教她自保,她卻拿謝旃的話來堵他謝旃是她放在心上珍藏的人,他又算什么狗屁
轉身要走,袖子又被她拉住,她含著淚發著抖,無措得像個孩子“不是的,你別生氣,我沒有這個意思,只要你肯讓十妹過來,我什么都聽你的。”
什么都聽他的,就是讓他碰她吧在她眼里,他也只能是這路貨色了。心里的火越來越壓不住,桓宣一把將她推倒,翻身上塌。
她立刻閉了眼,很快又睜開了,毛茸茸的長睫毛掩著水光,哀哀地看向榻角。桓宣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是謝旃的靈位,安靜地供在案頭。前面兩夜,她迷亂昏沉的時候把當成了謝旃,如今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更要把他當成謝旃才能忍受吧
重重推開她,大步流星走出去,咣一聲撞上了門。
傅云晚摔在枕上,又驚又羞又愧,捂著臉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桓宣穿過庭院,越走越快,腳底下帶了風,四周一片死寂,讓人心頭那股子怒火怎么都無處發泄。
道邊有樹,枝葉扶疏著往臉上來,桓宣刷一聲拔刀,重重砍下。
咔花樹攔腰斬斷,枝葉紛披著砸在地上,死一般的寂靜終于被破開,桓宣收刀,一點點按下心頭的火。
她竟然拿謝旃的話來堵他。那話他聽過,不止一次。當初在兗州謝旃把他從牢獄里帶出來,許多人厭憎他的出身,看不上他一身市井習氣,千方百計刁難他,謝旃就用這番道理駁回了那些人。當年他也曾深信這番道理,寬恕,仁愛,心懷眾生,謝旃一直都是這么要求自己,這么引導身邊的人,直到他開始上戰場,開始掌兵。
慈不掌兵,這是他很快學到的一個道理。亂世尤其不可以慈,稍稍一次心慈手軟,換來的可能就是無數條性命枉死。他一天天偏離謝旃的教導,他開始相信矯枉必須過正,奉行亂世必須嚴刑重典。謝旃也曾數次與他爭論過此事,但他沒想到,再一次聽見這番言論是在床笫之間,是從他懷中抱著的女人嘴里。
她心中,始終只有謝旃一個。哪怕謝旃已經死了。
他怎么可能跟謝旃爭他又怎么爭得過一個故去的人
咔又一刀劈下,剩下的半截樹干隨刀化作兩段,桓宣收刀,重重吐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