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腫的,嘴唇是干的,發髻凌亂著一半散開了,一半還挽著,衣服也亂得不成樣子。她從前總是干凈細巧的,這樣狼狽,按理說該讓她絕美的容光消減許多,可桓宣并不覺得,反而覺得這樣的她,更讓他心里一陣陣愛憐,忍不住俯身下去,輕輕在她眼皮上一吻。
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過夜,但跟從前,那樣不同。從前他來找她,總有這樣那樣的念想,可昨夜他絲毫沒有那些歡愉的念頭,單是這樣抱著她,撫慰著她,已經讓他無比滿足。
這又是怎么樣一種古怪的體驗呢。
桓宣忍不住在她唇上也吻了一下,她嘴唇干得翹了皮,微微有些刺癢,異樣愉悅的感覺。余光瞥見案上謝旃的靈位,驀地想到謝旃那樣守禮的人斷乎是沒跟她一起過過夜的吧,那么這樣的體驗,他是獨一份的了。
心里有什么蔓延著,一下子開出了花,又一下子爬到眼中唇邊,帶著淡淡的笑,在她嘴角又啄了一下,手中柔軟的身體動了一下,她醒了。桓宣低頭,輕著聲音“醒了。”
傅云晚剛從夢中醒來,便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眼睛不敢睜,認出了是桓宣,昨夜的情形點點滴滴,慢慢回想了起來。
她傷心愧疚一直在哭,他抱著她一直耐心安慰,她哭得太累,覺得他身上那樣暖,那樣讓人安心,疲累到極點,也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竟這樣在他懷里,糊里糊涂過了一夜。
臉上一下子發起燙,那些羞恥愧疚鋪天蓋地重又涌來,驀地想起雖然幾次在一起過夜,但像這樣清醒著,知道對方是誰,需要直面相對的情況還是頭一次,又怎么敢睜開眼睛看著他呢羞恥到了極點,只是緊緊閉著眼,一動也不敢動。
桓宣還道是她太累了,在唇上又吻了一下,覺得她的唇異常干,很疑心不多會兒
就要干裂出血了,便輕聲說道起來喝點水吧,嘴唇干得很。”
傅云晚越發不敢動了,又驀地想起昨夜他們并沒有做什么,而他每次來都是要做點什么的,他對那件事似乎是很有興致,他剛剛又一直在吻她。心一下子懸起來,不由自主蜷縮著,極力想要離開他遠一些。
桓宣又等了一會兒,等不及,索性雙臂一緊,將她打橫抱起在懷里。
傅云晚驚得一抖,不得不睜開眼睛,對上他含笑低垂的眼睛。
那么黑,那樣深,此時帶著笑,她從不曾見過他笑起來的模樣,從前覺得他嚴厲可怕,其實他笑起來時有一雙微微上翹的眼睛,是很明朗可親的。
桓宣也看著她。她眼皮紅腫得很,此時一雙眼不安地眨著,躲閃著不敢看他,他能看出她的目光里含著恐懼,這讓他心里微微一滯,轉念一想,她一向怕羞,這樣一大早睜開眼睛就看見他,不習慣也是有的,也不是什么值得計較的事情。
一伸腿下了榻“我去給你拿水。”
他走到條案前,騰出一只手來倒水,只用另一只手抱著她,傅云晚嚇了一跳,身不由己抓他的袖子,怕掉下去,然而他那樣有力氣,單單一只手托著她,便像懷抱嬰兒一般讓她穩穩靠在他臂彎里,又拿了水碗送到她嘴邊“喝吧。”
傅云晚不由自主喝了下去。水有點冷掉了,順著咽喉滑下去時,讓干澀的喉嚨帶起一陣痛癢,不由自主咳了一聲。
“凍著了”桓宣放下水碗,伸手來摸她的額頭,她的體溫比他的稍稍涼一些,卻也還在正常范圍內,桓宣放下心來,重又拿起水碗,“沒有發熱,再喝點吧。”
傅云晚又喝了幾口,喉嚨里干澀痛癢的感覺稍稍下去些,低聲道“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