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直起身,接過圣旨。
這日傍晚,傅云晚在百里外一處集鎮落腳。
為了不引人注意,護送的侍衛都已換掉中軍服色,打扮成北人家奴的模樣,她也換下了衰絰,男裝戴帽坐在車中,段祥扮成管事,阿金阿隨扮成貼身小奴,乍看上去,就像是北人的富貴人家探親出行。
段祥包下了一整個客棧,造火燒飯都是用自帶的干糧,就連用水也是再三檢查了,煮沸了再用,傅云晚坐了一天車乏得厲害,正在房里休息,忽地聽見外面一陣凄厲的哭聲,從窗戶縫里望出去,就見客棧外臨街的路上支著棚子,棚子里一個粗壯男人按著個女人,手里一把斧頭,正往女人胳膊上砍去。
傅云晚腦子里嗡一聲響,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眼前發著暈,鋪天蓋地,都是那女人胳膊斷開處噴涌的鮮血,還有那張因為恐懼和痛楚扭曲的臉。
想吐,想尖叫,又死死咬著牙不肯叫出聲,在瀕臨暈厥的邊緣仍牢牢記著桓宣說的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被外人聽出來她是個女人。背心貼著地,冷得透骨,抖著手哆哆嗦嗦摸到榻腳叩了幾下,努力弄出動靜,好讓在隔壁收拾臥房的兩個女使聽見。
阿金頭一個聽見動靜過來,看見她摔在地上,嚇得飛跑過來雙手來抱“娘子,娘子怎么了”
她力氣小抱不動,傅云晚渾身癱軟又動不得,煞白著一張臉,老半天才能發出聲音“外面,有人,殺人。”
阿隨跟著跑過來,探頭向外一看,死死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去叫段隊正,叫他。”傅云晚斷斷續續吩咐著,“跟他說一聲。”
阿隨飛跑出去找段祥,阿金用盡全力來抱,傅云晚也極力掙扎,終于爬起來,靠著榻腳坐在地上。不敢去看窗外,可聲音擋不住,那個凄厲的哭聲一直都在耳邊盤旋,腦子昏昏沉沉,怎么都想不通光天化日,在這集鎮的街上,怎么會有人當街殺人。
哭聲突然變小,是阿金關上了窗。傅云晚捂著心口喘氣,阿金倒了一碗水扶著她喝了幾口,又擦掉她額頭的冷汗,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別怕,沒事了。”
傅云晚害怕,怕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似有什么過去從不曾見過的東西歘一下在她面前撕開了偽裝,血淋淋地擺著,老半天才能開口“快叫段隊正救她。”
阿金低著頭,許久才道“娘子,這個恐怕,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傅云晚到這時候,眼淚才突然涌出來,哽咽著追問。
“奴看著,像是讓人賣了做菜人的。”阿金的
聲音也變了,夾著哭腔,“等段隊正趕過去,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菜人。什么是菜人。傅云晚怔怔地“什么是菜人”
“糧食沒了,就,就吃人。”阿金抹著眼淚轉過了頭,“奴的阿娘就是這么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