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晚心里一緊,有什么哀傷遲鈍著泛上來,半晌才道“他,他沒跟我說過。”
她根本不知道謝旃曾經受過那樣嚴重的傷。每逢連續陰雨天謝旃總會咳嗽吃藥,嚴重時還要臥床休息,謝旃跟她說是舊疾復發,現在回想起來,應該不是舊疾,是舊傷。他怕她擔心,竟是從不曾跟她說過。
桓宣頓了頓,看見她眼梢的淚光,是為謝旃吧。可這次他的嫉妒沒有那么強烈,甚至還有絲隱秘的歡喜。她并不知道謝旃受傷。她必是從不曾看過謝旃的身體,所以才不知道。那么他就是她見過的第一個男人。應該也是唯一一個男人。
伸臂將她攬進懷里“綏綏。”
傅云晚抬眼,模糊淚眼中看見他濃黑的眉眼。她方才失言了,即便他先提起謝旃,她也不該接話的,奇怪的是他這次并沒有生氣,他現在看她的樣子這樣溫存,讓她生出感激,順著他的意思,靠在他懷里。
有片刻的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呼吸清淺,交織在耳邊。
而這樣的沉默越久,越讓人心慌,他是為她受的傷,她卻在這里想著謝旃。有強烈的負罪感,傅云晚搜腸刮肚想著話題,余光瞥見他腰腹處也有一道傷“這個,是怎么弄的”
桓宣看了一眼,回憶著“應該是剛去六鎮的時候,跟柔然人交戰留下的。”
順著便說了下去“柔然有大半年不曾動兵了,這陣子突然騷動,我懷疑跟景國北伐有關,也許是兩家約好了。”
讓代國腹背受敵,景國進擊也就少了許多壓力。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應該早就回六鎮去了,也幸好他素日里勤于練兵,手底下全都是跟柔然交手過無數次的老將,即便他不在也能應對,不然他也不能放心出來這么久。“昨日有軍報來,御夷鎮叛亂已經平定,眼下可以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景國軍。”
傅云晚似懂非懂,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到了兗州,你就要去打仗了嗎”
“是。”桓宣摸摸她的頭發。這頭一陣,元輅必定會讓他上,這些人里唯有他與南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元輅一來要確認他是否忠心,二來他這些年里從沒有與南人交過手,一旦開了殺戒,從此就再沒有回頭路,卻是不怕他歸南了。“不用怕,我心里有數。”
傅云晚怎么能不怕刀劍無眼,難說戰場上會發生什么。喃喃的,說些自己也知道沒什么用處的話“你千萬小心些。”
“知道。”桓宣又摸摸她的頭發,忽地一笑,“你擔心我”
傅云晚刷一下紅了臉。藏在他懷里不敢看,手只卻在這時,摸到他肩上一處傷疤“這處是怎么弄的”
“剛開始習武那陣子弄的,好像是劍尖劃了一下,”桓宣看了一眼,“那時候跟著劉叔開蒙,就是劉止的阿耶,他是謝伯伯的侍衛,后來戰死了。”
劉止。傅云晚忍不住問道“劉止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桓宣說著話,隱約聽見遠處有走動問話的聲音,而帳篷縫隙處也隱隱透進光亮來,天快亮了,各營寨的士兵大約在起身整裝。就該出發了,舍不得她,即便這樣抱在一起說說話也讓人留戀。
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她軟軟的手指摸索著,停在他胳膊上“這處是怎么弄的”
桓宣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想不起來了“不記得了。”
傅云晚突然有些心酸。受了這么多傷,連自己也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因為什么事情,他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