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元戎啐了一口唾沫,臉上稍稍過去些,心里這口氣還是咽不下去,“魏沖是我愛將,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培植出來這么一個,你說殺就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再利的刀,如果不能收為己用,要他何用”桓宣道,“換了大司馬,難道不殺他”
元戎冷哼一聲,也知道眼下不好跟他翻臉,半晌“先前跟你說的事,你怎么說”
“我才跟賀蘭家撕破臉,大司馬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桓宣看著他,“陛下要我整頓軍紀,近來我看賀蘭祖乙的部下已經大為收斂,唯獨大司馬這邊依舊我行我素,皇命在身,有許多事我不得不為,還望大司馬記著我今天的話,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對大司馬絕無惡意,都是為了大局。”
元戎皺眉,什么大局,什么一條船上的人他嘴上說的好聽,好處一點沒有,白白讓他丟了兩萬人還有魏沖,好個狡詐的雜種冷哼一聲“你不惹我,我也不管你,你要是惹我,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桓宣笑了下,正要再說,突然聽見遠處響起一陣激越的軍鼓聲,景國軍趁夜偷襲來了。
城中。
傅云晚屏著呼吸,看向另一列短線,最上面也有一個小字,檀。
是謝旃的筆跡,比起他后來一筆俊逸出塵的字體雖然稚嫩許多,但她認得出來,是謝旃的字。
呼吸凝固著,伸手,細細摸著那小小的字。像是用什么利器刻上去的,摸了一下,指尖就沾上細細的灰塵。邊上那個棄字寫得歪歪扭扭,比起這個檀字遜色許多,像是孩童的筆跡。再往下看那些短線,一左一右相對,每一條都標注著日期,棄字底下那一列最初比檀字底下的那列低,到后面越來越高,漸漸地,比檀字那一列高出了半個頭。
眼睛突然就濕了。是他
們的身高吧。從十幾年前開始,每隔半年一年量一次,在這里劃一條線刻下,原來桓宣最開始比謝旃矮了許多,后面反而又超過了他。
原來這里,是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她應該猜到的,謝旃告訴過她,在兗州他有一所別院,后來是桓宣在照看。
心里突然涌起強烈的情感,拿起燭臺四壁照著,一點點尋找著當年的痕跡。窗下有點墨痕,也許是當年他們習字時沾上去的,門框上有刀劍磕出的痕跡,也許是誰習武時磕的,窗臺上斜靠著一支竹做的小弓,不知是玩器,還是他們當初用過的兵刃。
這里竟是他們孩提時住過的地方,讓她一顆心反反復復沒個開交,眼前一會兒是謝旃的影子,一會兒又是桓宣。
窗外突然傳來隱約的鼓聲,沉沉的似乎和著心跳,讓人無端一陣慌張。傅云晚聽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這鼓聲很像傍晚時聽見的金鼓,連忙開門想要問詢,王澍正好趕來“景國軍趁夜偷襲,城外正在應戰,娘子莫驚,城中是安全的。”
應戰的,是他吧。傅云晚望著外面漆黑的天空,對手是誰,檀香帥嗎
城門下,桓宣橫刀立馬,看著兩三里外的景國軍。鼓聲越敲越急,但隊伍里火把打得不多,黑乎乎的只覺得到處都是人影,究竟連對方的人數虛實都摸不清楚。
但是夜襲,極少有這樣大張旗鼓來的,檀香帥要么是極其自信,要么就是使詐。他更傾向于后一種。
叫過傳令兵“原地戒備,不得妄動。”
身后馬蹄聲狂奔,是中軍的賀蘭濤帶著一彪人馬沖了出去,路過時啐了一口“無膽的雜種”
桓宣手中刀映著火光一晃,賀蘭濤不敢再說,拍馬跑了,身后潮水般跟上去一大撥人,有賀蘭氏的,也有穆完的手下,馬蹄雜沓,士兵呼嘯叫號,眼看沖到了景國軍跟前,景國軍中的火把突然都滅了,黑夜中看不清,只聽見馬匹摔倒的聲響摻雜著慘叫咒罵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地傳過來。
“中了埋伏了。”元戎拍馬過來,鼻子里哼一聲,“賀蘭氏這些蠢貨真是不中用,這么淺顯的使詐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