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昆玉峰下的尸體可以是假,那么靈堂里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尸體,為什么不能是假
胸中那團沸騰燃燒的烈火突然變成寒冰,凍得人渾身發冷,桓宣緊緊攥著韁繩,看見王澍縱馬從城里追出來,一臉擔憂“可是那封信有什么古怪”
那封信。缺了兩筆的凜字。突然失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首。無一處不像謝旃的檀香帥。桓宣看著他“傳我將令,兩百豹隱軍即刻出發,潛行趕往泗州。”
豹隱,黑騎軍精銳,善潛藏,善追擊,善斬首。十萬黑騎,只有兩千豹隱,優中選優,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也是他密不外宣的殺手锏。當初他寫信告訴謝旃想要組建這么一支隊伍,謝旃回信說,就叫豹隱吧,玄豹隱于南山,霧雨七日而不下食,非只為愛惜羽毛,亦且要隱忍待機,一擊必中。
如今用來追擊檀香帥,是否也能一擊必中
王澍很快反應過來“明公懷疑檀香帥佯為攻城,實則撤軍趕往泗州”
泗州,依泗水而建,溝渠密布,北人擅長的騎射在此地優勢盡失,南人擅長的舟楫在此地占盡上風。泗州,淮泗地界緊要的軍事重地,也是距離兗州最近的大城。景國軍先前已經拿下合州、涇州,消息不通的這些天應當還拿下了別的州郡,再加上泗州,淮泗一帶便可盡入掌中,以建康為立足,以淮泗為腰腹,手臂四肢,便可伸到代國各處慢慢蠶食。桓宣點頭“即刻出發。”
眼看王澍拍馬要走,心中突然一凜,一聲喝住“慢”
王澍回頭,見他一雙漆黑眸子緊緊盯著他,目光中有審視,有打量,還有說不出的冷意,王澍心里一驚“明公有何吩咐”
桓宣看著他,慢慢說道“這次豹隱出動,只選北人,不要南人。”
王澍越發驚訝,因為謝旃的緣故,這些年里桓宣對南人只
有比對北人更加親厚,為什么這次特地說明只要北人,不要南人猶豫一下“屬下斗膽,敢問明公是何緣故”
桓宣看著他。北海王氏子弟中最佼佼者,跟著他四五年間算無遺策,是他最得力的臂膀。可北海王氏亦是景國僑姓大族,王氏子弟遍布景國朝堂軍隊,就連王澍,亦是謝旃當年薦舉給他。
他應該相信他嗎
明公,”王澍被他看得心里直發毛,“可是有什么變故”
“沒什么。”桓宣淡淡回了一句,轉開了臉,“你去吧。”
假如王澍有問題,那么檀香帥的信就不應該送到他手上。可以暫時假定他還可靠。
轟隆一聲,城門再次打開,元輅催馬出城“進攻。”
二軍得了皇帝親口下令,潮水一般撲向對面的景國軍,元輅不緊不慢走到桓宣身前“大將軍,以你看這一戰,南蠻是什么打算”
看來他也察覺出了異樣。桓宣沉默地看向戰場。景國軍并沒有戀戰,一看見代軍全面進擊,立刻潰敗逃走,逃得那樣急,戰車好輜重都來不及拿,旗幟亂丟著扔了一地,原本在后軍中的糧車東一輛西一輛倒著,車上麻包堆得高高的,怎么看怎么像是糧食。
有了前些天追擊時吃的大虧,代國軍也不敢貿然追擊,大軍止步觀望著,嗖不知誰射了一箭,正中其中一輛糧車,最上面的袋子穿透了,嘩啦啦,白花花的大米流水般地灑了一地。
“糧食”一個東軍士兵驚喜地喊了一聲,拍馬沖了過去,他安安穩穩地過去了,抓起了那個糧包,“真是糧食”
眼見他無事,代國軍頓時都覺得大膽,不斷有人催馬喊叫著沖上去,圍著糧車翻撿爭搶,時間越拖越長,還是沒有任何異樣發生,先前謹慎著不曾過的那些人到這時也大了膽,蜂擁著沖向對面。
桓宣踩著馬鐙站起身,眺望著遠處,景國人退得極快,隊伍飛快地奔向遠處,他們是有計劃的撤退,絕不是兵敗潰逃。檀香帥的障眼法。手中大刀一揮,高聲號令“凡我麾下,原地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