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沖殺的黑騎立刻回頭,那兩萬東軍猶豫著,目光看過桓宣手中泛著寒光的大刀時,不情不愿地也撤了回來。元輅神色肅然,催馬往前走了幾步,忽地面色一沉“撤”
已經來不及了,轟轟兩聲,陣地最前面和最后面的戰車同時燃起大火,緊跟著所有的戰車都開始起火,戰車擺在陣地四周團團圍住,此時恰似一個大火圈,把沖進去的代國軍牢牢圍住,前面的士兵號叫著掉頭往回奔逃,后面的士兵收不住腳,撞作一團,冬天干燥大風,火借風勢,霎時間許多人衣上都沾了火。
“好個檀香帥。”元輅冷冷說完,傳令弓弩手,“著火的一律射死。”
桓宣知道,他是想丟卒保帥。眼下這些著火的士兵就像一個個移動的火源,走到哪里就點燃一片新火,這法子雖然殘忍,但卻是最快能夠控制局勢的法子。
可是已經晚了,戰車中突然又跳出許多景國士兵,手中拿著火油
到處潑灑,又往地上拋撒鐵釘芒刺,原來糧車里只有上面一層是糧食,底下的袋子里裝的全是蘆葦之類的干草,見火就著,眨眼之間整個戰場都陷入一片熊熊火海,即便有沒有燒著的士兵想往回逃,也會被地上的鐵釘芒刺扎了馬蹄,摔在火堆里變成火球,慘叫聲、呼救聲和著皮肉燃燒的聲音,城下頓時成了一個人間煉獄。
桓宣的目光追隨著那些從戰車里鉆出來的景國士兵。他們一個二個,在鉆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著了火,卻還是將潑油放火這些事全都做完了,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他們要以血肉之軀,換來重創代軍的結果。
當年兗州圍城最艱難的時候,劉止的父親也曾率領幾十名死士引誘代國軍到城外數十里山道狹窄處,以全軍覆沒為代價,火攻殲滅代國軍近千人。只不過現在,這火攻的戰地換到了兗州城下。
以幾十輛戰車,幾十輛輜重和幾十個死士的性命,換來代軍數千精銳騎兵的覆滅。
檀香帥。火攻,箭陣,夜襲。謝凜秘不外傳的兵法,缺了兩筆的凜字。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讓人渾身的血液都變成冰涼。
“桓大將軍,”元輅控著馬慢慢走近,“朕恍惚記得,當年穆完攻打兗州時,南蠻也曾用火,傷了穆完許多人馬。”
桓宣頓了頓“是。”
“守城的南蠻,是謝旃的父親吧”元輅看著他,“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大將軍這一身的本事就是跟他學的吧”
桓宣又頓了頓“是。”
“南蠻幾番動作,其他人昏頭昏腦,唯獨大將軍處處料到,就好像事先約好了似的,”元輅輕笑一聲,“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桓宣抬眼“陛下想說什么”
“大將軍是朕心腹,股肱之臣,朕也很想相信大將軍。”元輅又笑一下,目光轉向戰場。大火還在燒,火場中的活物已經很少了,啪一聲,一輛戰車燒散了架摔成幾塊,昂一聲嘶叫,一匹渾身是火的戰馬沖出火圈向城下的隊伍奔去,嗖,弓弩手一箭過去,戰馬哀鳴著摔倒在地。元輅轉過頭,“大將軍仿佛能夠未卜先知,不如說說,眼下檀香帥準備做什么”
“臣懷疑檀香帥已經撤軍泗州,全力攻略淮泗之地。”桓宣道,“臣正準備向陛下稟報。”
元輅不笑了“立刻哨探泗州,朕今日之內,要拿到確切消息”
五兵尚書飛快地跑去布置,一陣風來,吹過火場上刺鼻的濃煙,桓宣轉過臉,聽見元輅幽幽的語聲“這檀香帥,看起來只有大將軍能夠對付,也好,這件事就是大將軍去做吧。”
“朕給你二天時間,二天之內,朕要知道檀香帥姓甚名誰,什么來頭。”
“臣只能盡力而為,二天內未必能有消息。”桓宣道,“檀香帥這時候,也許早已經到了泗州。”
元輅沒說話,許久,撥馬往城里走去“大將軍,傅云晚還在城中吧”
轟,沉重的城門在他身后關上,桓宣沉默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