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撥馬回頭。他也準備進城,有他在,元輅才不會對她動手,若是他留在城外不肯回去,那么頭一個倒霉的,必定是她。
況且只有他進城,只有他在元輅眼皮子底下任由處置,明天一早,她才有機會出城。
王澍緊跟在后面追著“明公,還有十萬火急的軍務等著決斷,不如先告個假,晚些再向陛下謝罪”
桓宣停步,看他一眼“等我回來再說。”
王澍還想再勸,他加上一鞭,飛快地走了,身后顧冉追了過來“參軍,怎么辦”
“你帶著后軍營入城,如有不測,立刻發信號,于照,你的人守在城門前”王澍飛快地一一吩咐了,長長嘆一口氣,“剩下的人回營等候,我進城一趟。”
他跳上馬匆匆也走了,顧冉幾個飛快地回營布置,遠處的營帳中,陸彪看了多時,縮回門內。
兗州城中,刺史府。
元輅高坐正堂,看著景國使團中的官吏魚貫走進大門,其他人都已經下車下馬,唯有正中那輛青紗遮蔽的四輪小車一徑抬進了大門內,沿著青石道路往前推著,直到中庭。
“怎么,檀香帥是準備坐在車里與朕會面嗎”元輅輕笑一聲,“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勾當,都沒有臉見人么”
階下嘻嘻哈哈,元戎幾個大聲笑了起來,挑釁地叫了起來“檀香帥,有本事弄鬼,沒本事見人啊”
車中人并沒有回應,車輪吱吱呀呀,慢慢到二門前停住,門內就是正堂內,青紗微微顫動,車中人似隔著簾幕,四下打量。
身后腳步輕悄,侍童趕來打起青紗,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投向那半掩的車門,清漆的檀木門微微一動,開了。
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走了出來。竹青袍,錦貂裘,烏皮靴。頭上一頂漆紗籠冠,眼紗半垂,遮住獵獵寒風。
也遮住他半邊容顏,看不清容貌,但只露出的半邊臉已足以顯出無雙的風姿,似山巔雪,林間風,行動時幾分弱不勝衣的病容,越發顯得出塵之意,令人不敢逼視,又天然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檀香帥。”元輅在榻上微微探身,狹斜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除去眼紗,讓朕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來人沒有說話,邁過門檻,慢慢走到階下,躬身一禮“見過代君。”
咚咚的腳步聲響,元輅親身走下來,一把拽掉他遮面的眼紗。
清晨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謝旃”
“呵,”元輅冷冷一笑,“果然是你。”
咚,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日影斜斜,托出桓宣高大的身軀,他來了,在這時候,他竟然還敢應
召入城。元輅抬眼望去,薄唇勾了起來“大將軍,還不快過來見見你的故人。”
無數目光盯在身上,桓宣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從門外走到堂前。現在,他跟謝旃對面相見,這樣近這樣清楚,都能看見謝旃睫毛上因為寒冷染著的冰花。他低垂眉眼沒有看他,幾個月之前,他斷斷不會想到他與他再次見面,竟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以這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