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城,刺史府,幼年少年他視作家的地方,他視作骨肉兄弟一般的人,如今,
刷,元輅拔劍,帶著凜冽的寒光,架在謝旃頸項中“謝旃,你可知罪”
在意識反應之前,手已經按上了腰間刀,桓宣頓了頓,讓手依舊停在那里覆住刀柄,動也未動。
謝旃抬眼,依舊是平靜溫潤的神色“謝旃何罪之有”
“詐死欺君,勾結南蠻,”刀鋒往下壓了壓,按出淺淺的印痕,“朕早該殺了你。”
“謝旃從來都是景國子民,從不曾歸順代君,景國子民為國謀劃,何罪之有”謝旃淡淡說道。
“是么”元輅冷哼一聲,“那朕今日,就殺了你這個景國子民”
刀鋒忽地一拖,在修長的頸項中帶出一道血痕,桓宣聽見自己沉重的心跳,指骨攥了又攥,攥成堅硬的青白色,大刀拔出幾分,對面貂裘的袖子微微一動,謝旃看了過來。
深棕色的眸子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含著柔和的光芒,看他一眼。
有什么極熟稔,不自覺中已經刻進骨子里的默契在心頭一閃,桓宣收刀還鞘,看見謝旃平靜的臉。脖子上的血流得很急,元輅存心立威,又帶著了惱怒,下手不輕,謝旃臉上一丁點痛楚的跡象都沒有,依舊是一把低緩溫潤的聲線“我若是代君,下手之前,就會三思。”
“思什么”元輅輕笑,“殺了你,景國再無智囊,朕滅南蠻如屠豬狗爾。”
話音未落,門外一聲又高又長的急呼“報”
哨騎惶急著一直奔到近前,雙膝跪倒“陛下,景國軍圍困鄴京”
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桓宣低眼,對上謝旃了然的眸子,他淡淡說道“兗州圍城之時,我軍取道瑯琊,過濟水、黃河,取鄴京。”
他看了眼順著刀鋒流下的血“今日代君若殺了我,最遲今晚消息就會傳到鄴京,即刻攻城。”
堂中一時鴉雀無聲,桓宣默默站著,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所有人都以為攻打瑯琊是為輔翼進擊兗州,其實,也只是檀香帥的障眼法,為的是在瑯琊屯兵,待濟水、黃河結冰后,不需舟楫便可渡河,自山水之間潛行,逼近鄴京。
這段時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兗州、淮泗,誰都不曾發現這支奇兵,所以在能在今天突然發難,威脅元輅議和。時機稍縱即逝,難怪謝旃這樣著急趕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長劍在手,劍下人只是文士,幾乎束手待斃,但這一劍,怎么也下不去。元輅冷冷盯著謝旃,許久“檀香帥,好謀算。”
非但濟水
、黃河結冰,漳水必定也已結冰,鄴京的天然屏障少了大半,原本拱衛京畿的精兵又被他帶走了一半,正是各處最為薄弱的時候,范軌雖然有廉頗之勇之謀,但他不敢輕易賭這一局。
“我與代君議和,只不過憐憫百姓無辜,愿意與代君各讓一步,若是代君一意孤行,那就鄴京兗州一齊發動,與代君較個死活,”謝旃不急不慢,“舍棄謝旃性命,換鄴京那些皇子公主,還有陛下視如亞父的范老太師,做得。”
許久,元輅輕笑一聲,放下了劍“朕從不知道謝旃檀那是這樣的人物,是朕小看你了。”
他慢慢走回御榻“議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