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知道怪不得他,如今樹敵已多,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方方面面全都查清。只是這次沒能走掉,再想走就是難于登天,該怎么辦沉聲道“把人都管好了,休要讓消息走漏到娘子耳朵里”
快步往城門前走去迎她,到跟前,又停住步子。他如今身上帶了新傷,她每次都會過問換藥的事,如果見面難免還要查看,若是被她看見問起,又該如何跟她撒這個謊況且讓她知道他又受了傷,又不知要怎么樣傷心了。一時間猶豫不定,眼看車子就要進門,連忙返回城樓,掩在垛口的陰影里看著。
車子進來了,黑騎跟了一半護送,賀蘭祖乙的人卻在城門外就散了,安河大長公主也不見蹤影。城門內的守衛也只是例行查了腰牌,并沒有為難。
一切都平靜得讓人覺得詭異。桓宣盯著那輛車,盼著門窗能開一下,好讓他偷偷看她一眼,可一直到車子離開,門窗也不曾開過。他曾叮囑過出門的時候不要露面,她那樣乖那樣聽話,全都聽進去了。
戀戀地看著,車子越走越遠,終是看不見了,下來城樓,宿衛等在城門口“陛下命大將軍立刻回去養傷。”
桓宣瞥他一眼。元輅是怕他出城。刺史府方寸之地困不住他,但她在城里,他就哪里也去不了。
刺史府,元輅寢室。
傅嬌低著頭蜷縮在榻上,風帽和貂裘依舊緊緊捂著遮住容貌,聽見外面皮靴底子踏過石板路的動靜,元輅來了。
身體不由自主微微顫抖起來,離開元輅有段時間了,久得讓她都有點忘了,這是個多么可怕的人。她這一來,根本就是與虎謀皮。
心里有一霎時生出退縮,聽見簾子響動,元輅輕而短促的笑聲“傅云晚,美人。”
靴聲橐橐,不緊不慢來到近前“兜兜轉轉,還不是落到朕的手里。”
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讓朕看看,這些天桓宣把你”
聲音戛然而止,元輅認出了她“是你”
傅嬌對上他狹斜的眼睛,帶著驚訝和怒氣,此時已經絕無退路,唯有一往直前,從死地里扒出一條生路。順著他的手貼上去,讓尖尖瘦瘦的下巴在他手里“奴不敢欺騙陛下,都是大將軍逼奴求陛下饒了奴,憐惜奴吧”
捏住她下巴的手猛地用力,疼得額上一下子冒了汗,聲音卻更柔媚了“奴
被大將軍奪去,如同掉進地獄,千盼萬盼一直盼著陛下救奴,陛下請看。”
扯掉脖子上圍著的貂皮,露出細細的鎖骨,又挽起袖子,讓胳膊上愈合不久的刀傷也露出來“大將軍幾次利用奴假扮奴的七姐,他說奴跟七姐生得有些像,奴的胳膊就是因為這個受的傷,到現在還疼得很,總是流血。”
跟傅云晚,生得很像嗎元輅垂著眼皮打量。從這個角度看是有幾分像,同樣嬌小的身量,骨架圓細,軟軟的肉,煙水般朦朧的眉眼。雖然比不上那般絕色,還是有些仿佛的,方才他不是也沒認出來嗎。
攥住她細細的手腕看了看,皮膚白得很,又細,傷痕在手外側,也許是皮子好,愈合時并沒有那種凹凸不平難看的模樣,只是深紅的一道。元輅手指撫過,指尖修得短短的指甲突然刺進去,破開傷疤。
血一下子冒出來,傅嬌痛呼一聲,不敢躲,挨著蹭著,依偎著元輅“陛下,你弄痛奴了。”
元輅抬手摸了下她的臉,指尖的血痕在她臉頰上帶出一條紅線“小賤人,你不是最喜歡這個么。”
指甲用力,掐得更深,傅嬌冒著冷汗忍住。她知道這個,宮里那些女人時常挨打,有時候固然是觸怒了元輅,但更多的時候就是毫無緣故,她早看出來了,元輅喜歡這樣折磨女人。見血更能讓他痛快。只要能讓他痛快,就能留在他身邊,越爬越高。
臉貼上去,細著聲音“陛下,留下奴吧,奴只想跟著陛下。”
“小賤人。”元輅笑著,扯開她裹著的裘衣,“又打的什么主意”
傅嬌任由他折騰。有一剎那突然想起別院里那個小小的校場,那樣安靜到乏味的一天又一天,什么都不用爭搶,也沒什么好爭搶的。她那時候覺得被困住了,可困在那樣一個地方,又何嘗不是一種舒心。她活了十五年,何曾有過那樣舒心的時候。
下一息胳膊上一疼,元輅又弄開一塊傷疤“那就留下吧。”
傅嬌細著嗓子,婉轉叫了聲,元輅翻過來按在榻邊,正是得趣,門外宦官稟報“安河大長公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