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抖得拿不住,燈籠摔下去,未及落地又被一道黑影迅速接住,提著退去邊上。
也許是劉止,可眼睛花得根本看不清,也沒有余力去看,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個刻骨銘心,失而復得,又讓她如此痛苦煎熬的聲音。
謝旃的聲音。
“綏綏。”那聲音又響了,帶著低低的嘆息,“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傅云晚發著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什么。為什么騙她。為什么要她獨自承受那樣的痛苦煎熬。為什么在一切都無法回頭的時候,回來了。
透不過氣,眼前眩暈著倒下去,又被謝旃扶住“綏綏。”
那樣熟悉的手,那樣熟悉的檀香氣味。眼淚一瞬間打濕了臉頰,傅云晚嗚咽著,掙扎要躲開“你,放開。”
放開她。到這時候,還碰她做什么。眼下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又該讓誰碰。
那樣大顆的淚,砸在手上像燃燒的火,燒得心里千瘡百孔。謝旃死死壓下喉嚨里的甜腥氣,小心翼翼扶起她,松開了手。
手心里殘留她的香氣,曾經那樣熟悉親近,這些天里一直讓他日思夜想。可是都不能了,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謝旃低著頭,努力平復著,讓聲音聽起來更自然些“綏綏。”
綏綏。他怎么能夠在這時候,還把她的名字叫得這么親近,跟從前幾乎一模一樣。傅云晚扶著桌角,淚水滾滾而下,許久“為什么”
為什么他在她面前,能說什么為什么。他那些籌謀,那些算計,哪怕對得起天下所有人,卻怎么也不可能對得起她。
謝旃抬頭,在燈籠昏黃的光線里看著傅云晚“對不起。”
喃喃地說著,自己也知道這二個字多么蒼白無力。這些天哪怕他明里暗里說過那么多次,可又怎么能挽回對她的傷害,怎么能抵消不了滿心的愧疚自責。都是他的錯,枉擔著算無遺策的虛名,卻是步步算錯步步走錯,讓一切都落入無可挽回的境地。“綏綏,對不起。”
傅云晚咬著唇,不敢哭出聲。朦朧的淚光中看見謝旃隱在簾幕的陰影里,他是怕燈光照出影子,被外面的侍衛發現吧。這認知讓她更加絕望,便是在這時候,他也這樣清醒理智,而她這些痛苦掙扎又算什么。“你就是,檀香帥”
謝旃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頭一片蒼涼。許久“是。”
眼淚潮水一般滾滾而下,傅云晚哽咽著,終是將那些藏在這個名字背后的圖謀一點點的,看清了大半。他是要報仇的,不,他的目光從來都不只局限于報仇。那些地圖,那些兵書,那些密密麻麻標注無數符號的戰圖。他心里,裝的是天下。又怎么可能有她的位置。
她的愧疚自責,她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和痛苦,在他的天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還需要什么答案檀香帥這個名號,已經給了她所有的答案。傅云晚扶著桌子,慢慢離開“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綏綏”壓抑
的低喚聲中,謝旃踉踉蹌蹌跟上來。現在他在燈火之間了,影子拖得修長,印在窗戶上。外面的侍衛稍加留意就能發現屋里并不只有她一個人,他會暴露行蹤,可這時候,還在乎什么。
伸著手想拉她,碰到衣角又縮回去“別走,我,我們再說說話。”
有什么可說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害苦了她,丟她孤零零一個在那種吃人的地方,零零碎碎總有消息傳來,他幾乎是與她一同經歷那些折磨,也就分外能夠體會她的痛苦而她這樣愛他,那樣純粹真摯,毫不藏私的愛意,比起他這顆權謀浸淫的心,應該是數倍、數十倍、數百倍的痛苦。
那腳,終于停在原地,胸口似有無數鋼刀扎著刺著,想當初眼睜睜看著父親自刎在面前,像當初做出決斷服下詐死藥物離開她。喉嚨里的甜腥氣越來越濃,無聲的,在心里喚那個名字“綏綏。”
傅云晚拉住了門。
頭疼得像要炸了,心口一陣陣翻騰,天旋地轉般的恍惚。自己也驚訝竟然能撐住沒有倒下。她得快些離開,再多待一刻,她就要死了。
卻突然聽見身后,一聲止不住的嘔吐。鼻尖很快聞到了血腥的氣味,夾在檀香氣味里,讓她不自覺地發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