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劉止奔過去扶住,窸窸窣窣的響動中掏出藥丸送進謝旃口中,“壓一壓。”
傅云晚怔怔回頭,看見謝旃就著他的手咽下藥丸,跟著又是一聲嘔,吐了出來。血腥味更濃了,低頭,在燈籠昏黃的光線里,看見地上沾著血的藥丸,抬頭,謝旃胸前也是大片的紅。
他的血。他吐血了。
一霎時整個人都似凍住,嘴唇抖著說不出話,劉止又掏出一顆藥塞進謝旃嘴里,帶著恨怒委屈,說話又快又急“娘子不能這么對郎君郎君從沒有想過拋下娘子,當初安排時也都算了娘子這份結果傅崇作怪把娘子報給了皇帝,郎君不得不帶著傷病吃了詐死的虎狼藥,徹底弄壞了身體”
壓抑的咳嗽聲中,謝旃不住地試圖打斷劉止,終于能夠說出聲“別說了”
劉止終于不說了,傅云晚發著抖,燈籠不知什么時候掉了,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滿臉淚水,回到謝旃面前。
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只是無聲地哭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綏綏,不怪你,都是我的錯。”謝旃想握她的手,到底又縮回來,在咳嗽的間隙里一聲聲安撫,“我應該早點安排好,早點跟你說。都是我的錯。不哭了。”
他從來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心細心重,凡事總要掂量許多次,所以他一上來就說,不是她的錯。喉嚨堵的死死的,呼吸都難,許久,終于發出聲音“你,多找些好大夫看看。”
“沒事,過了冬天應該就好了。”謝旃露出一個笑,像從前那樣溫和,“綏綏,你回去吧,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棄奴他,他”
那殘忍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在心里逼迫自己無數次,看著她紅腫的眼睛,鼓起最大的勇氣“
棄奴他很好,他會好好待你。”
傅云晚哭出聲,又死死捂住嘴。桓宣很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唯其因為無比清楚,痛苦便更增加了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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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突然傳來幾聲模糊的鳥叫,劉止低聲提醒“郎君,該走了。”
“好。”謝旃在難以抑制的咳嗽聲中,“綏綏,我走了。以后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心里模糊期待著她會否定。他是多么卑劣,多么貪心啊。嘴里說著棄奴很好,說著再不見面,卻又那樣盼望她大發慈悲,許他將來還能見她。
可她什么都沒有說。哪怕抖得那樣厲害,那樣痛楚地看著他。
她比從前,好像不一樣了。這樣也好。謝旃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澀澀一笑“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傅云晚死死咬著嘴唇。有久遠的記憶突然被這一句話喚醒,讓人一霎時回到從前,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耳邊聽見外面的鳥叫聲急急地又叫了幾下,謝旃慢慢隱進了帷幕里。該走了。她今天來見他,也許都不應該。傅云晚恍惚著,拉開了門。
那句話,他從前也常說。從前每次分別時他都會站在原地看她離開。他說要親眼看著她安安全全進去了,才能放心。
不敢再想。每一個過去的片段,都能殺人。
出門,關門。兩扇門扉把內外隔絕,傅云晚站在門前,不敢回頭,又不舍得離開,看見圍墻外突然亮起許多燈火,有急促的腳步聲幾乎是一下子便來到了院門前,桓宣回來了。
那些痛苦掙扎一下子全都拋開,滿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他發現。
已經來不及去想為什么不能被發現,踉蹌著,跌跌撞撞從正房跑去廂房。腳磕在臺階上幾乎摔倒,發著疼拐著腳,步子卻絲毫不敢慢,一只腳剛剛踏進門檻,院門開了,玄金二色的錦袍一晃,桓宣進來了。
傅云晚反手關上了門。那樣急,啪的一聲響,自己都知道是太魯莽了,肯定會露出破綻,惶急中生出急智,將滿臉的眼淚胡亂抹了一把,拉開了門。
桓宣正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