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是不做聲,他要她睜眼,她就睜著,他要抱她,她就受著,他跟她說話,她便聽著。只是不做聲。
五更過去,天亮了。他抱她起床幫她洗漱,給她穿衣,又喂她喝水吃飯。她聽話得很,絲毫不曾反抗,水喂到嘴邊便喝,飯送來了就吃,可她怎么都不肯說話,那雙死水一樣的眼睛偶爾看過來,依舊是才醒時那樣,不增不減的迷茫和恐懼。
她是不對勁了。這認知讓桓宣怕到了極點,他把她嚇壞了。現在,該怎么辦
“明公,”王澍在外面,不知第幾次催促,“有要緊事。”
是有要緊事,黑騎到了,元輅也知道了,眼下必須盡快安排離開的事,稍有一點不慎就都要連性命也搭進去。可是她這個樣子,讓他怎么能放心離開。帶著焦躁回了一句“等著”
聲音大了點,嚇得她又是一個哆嗦。桓宣連忙吻一下,低聲安撫“不是說你,別怕。綏綏。”
她又沒有反應了。心里涼透了,桓宣努力吻著,嘴唇一點點安撫“綏綏,都是我錯了,你跟我說說話,別不理我,好不好”
看見她眼皮抬了一下,桓宣急急迎上,看見的還是迷茫恐懼。她好像沒有別的反應了。
“大將軍,”段祥在外面回稟,“阿金接回來了。”
桓宣幾乎是彈了起來,急急將傅云晚放在榻上安置好,跑了出去。阿金想要行禮,被他止住“你快去陪著娘子,安撫安撫她,娘子受了點驚嚇。”
阿金急急忙忙進去了,桓宣想進去,到底又站住,在窗口偷偷窺探。她怕的是他,阿金跟她一向相處不錯,她們女人家私下里總是好說話些,有阿金陪著她,也許就好了。
“明公,”王澍又來了,“這事必須明公決斷才行,已經商議多時,委決不下。”
桓宣擺擺手,從窗縫里看見阿金蹲坐在傅云晚腳邊,握著她的
手跟她說話,傅云晚低頭看著她,神色似乎是比方才緩和多了,也許再等等就好了吧。終于狠狠心轉頭“走。”
從早到晚,忙一會兒,過去看她一會兒。她不怕阿金,可她也不跟阿金說話。大夫叫來了幾撥,輪流把脈看診,她有點怕,想躲,到底也沒躲,乖乖地由著大夫看了聽了,并查不到什么問題,有說受了驚嚇,有說是心脈郁結,安神補心的藥喝了幾碗,可她還是不說話。跟誰都不說話。
睜著那么迷茫恐懼一雙眼,默默地坐在那里。桓宣懊惱了到極點。
眨眼又是入夜。
桓宣提著藥罐從外面回來,傅云晚圍著被子坐在床頭,看見是不覺又是一抖。桓宣連忙遠著點,不靠得那么近,輕聲道綏綏,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你別怕,以后再不會了。你不想要孩子,避子湯我也找來了,不傷身體那種。你要不要喝”
倒了半碗出來,喝一口試試不熱了,送到她嘴邊。她伸手接過,讓他心里突然狂喜,以為她要好了,結果她只是接過藥碗,默默喝完。
還是不說話。
一更,二更,三更。
五更近前,桓宣沒有睡,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抱著傅云晚,絕望得像籠中的困獸。
她也沒有睡。偶爾閉一會兒眼睛,不多時又睜開,默默由著他抱著,像沒有生氣的玩偶。
恐懼如同空氣,無孔不入彌漫,桓宣深吸一口氣。這樣子不行。得像個什么辦法。也許需要逼逼她,逼她扛過去,扛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