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冷光迎風一晃,桓宣橫身攔在車前,一言不發看著他們。
那樣憤懣恨怒,又帶著沉沉痛楚的目光,讓傅云晚一下子哭出了聲,語無倫次地解釋“對不起,我,我,他病了”
桓宣什么都聽不進去,離得這么近,她臉上的淚痕他看得那樣清楚,她哭得那樣厲害,看看他,又去看謝旃。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如今逃出他的魔爪跟心愛的人一起走,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是哭他追上來了吧,是哭她沒能逃脫,不可能如愿了吧。他絕不可能讓她如愿。
“棄奴,”謝旃湊近來,在咳喘的間隙里試圖解釋,“不怪綏綏,都是我考慮不周,我這就送她回”
桓宣一個字也沒聽見,冰冷目光一寸一寸,碾過在場的人。
哭泣的她,蒼白的謝旃。欺騙他拋棄他,視他如敝履的兩個人。
還有段祥。躲閃著目光不敢與他接觸,手里的劍逼著于照,于照脖子底下有了血印,掙扎著叫嚷“大將軍,段祥是內應,不用管我”
很好,段祥。換下所有的南人,撤走陳萬,卻不知道段祥也是謝旃的人。愚弄他,愚弄到這種地步。就連最信任的貼身護衛,隨時能取他頭顱的人,也都是謝旃的內應。
催馬上前,段祥來不及反應,只覺得眼前刀光一閃,緊接著一陣徹骨的疼痛,握劍的手臂已被他從中斬斷。當斷臂帶著劍身落在地上,血花四濺。
傅云晚驚叫著,順著車壁溜下去,又死死抓住。余光看見飛濺的血光,看見段祥踉蹌著后退,摔倒在地。血一下子染紅了地面,地上有冰,于是那些冰也都成了鮮紅的顏色。
“別看。”謝旃抖著手捂她的眼睛,冰涼的,蒼白無力的手,落在眼皮上,讓她陡然又想起他那不到十年的壽命,想到眼下這一團亂麻似的局面,哭得不能自己。
落在桓宣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怒火和著妒忌,燒得人皮焦肉爛,恨怒中轉身舉刀,向著謝旃落下。
殺了他。殺了他
謝旃心中一凜。生平頭一次從桓宣眼里,看見了對他的殺意,那樣強烈,讓他下意識地將傅云晚的眼睛捂得更緊,傅云晚覺察到了不對,想推開他的手,謝旃捂得更緊了“綏綏,別看。”
桓宣緊緊盯著。綏綏。叫得真溫存啊。他第一次聽見這兩個字就是從謝旃口中。他們到如今,還當著他的面握著手。搶來的就是搶來的,永遠不可能變成自己的,但是如果殺了他呢
已經死了的人,本來就不該回來。咬著牙吐著氣,那刀,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不知誰的血順著刀刃,無聲無息,滴落在謝旃肩頭。
謝旃閉了閉眼睛。聞到刀刃上的血腥氣,許多往事一霎時晃過。他一生工于心計,卻從沒算到,有朝一日桓宣會對他拔刀。是他欺人太甚了吧,連他自己都知道做得太過分。“棄奴,我這就送她”
話沒說完,眼前刀光一閃,噗劉止的刀落在了桓宣右臂上。
“住手”謝旃大喝一聲,可是已經遲了,有血花飛濺著落在他臉上,滾油一般,燙得人站不住,劉止揮刀還在往上撲,大叫著郎君快走6”
捂著她眼睛的手無力地滑落下來,謝旃看見傅云晚蒼白的臉,看見桓宣震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