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書案上累累擺滿了書,又有許多寫滿了的字紙。這些日子她極是勤奮用功,每次他來時她不是在讀便是在寫,雖然辛苦,氣色卻比剛回來時舒展許多,又讓他有些拿不準以后還要不要告訴她桓宣的消息。
隱隱覺得離開了他和桓宣,不再為著情愛憂心煩惱,如今這樣與翰墨相伴的日子,她似乎更歡喜。
本來想告訴她已經說服了母親,過兩天尋個機會見上一面,話到嘴邊又改了口“綏綏。”
傅云晚抬眼,看見他眼中淡淡的笑意“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傅云晚怔了下,恍然想起竟是快到她十六歲生辰了。這些日子諸般忙碌,全副心思都在修習上,竟是連自己都忘了。眼中帶了笑“竟然真是。連我都忘了。”
“到時候我告一天假,好好與你慶生。”謝旃笑道,“你想怎樣慶祝”
“謝郎君,”侍童恰在這時過來稟報,“張侯請見。”
是張抗,若非有急事,張抗絕不會貿然追到這里。謝旃忙道“請他進來。”
回頭,看見傅云晚疑問的眼神,解釋道“是張抗張侯。”
傅云晚心里一跳,立刻想起母親燒掉的那封信。那信里說了什么,會像那些人一樣,責怪母親不肯守貞而死嗎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三十多歲形容儒雅的男人快步走進來“陛下早朝后突然大厥,東宮封鎖了消息,我也才剛剛得知。”
大厥,即俗謂的中風。傅云晚吃了一驚,看見謝旃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站起身來“只怕有變。須得盡快將消息告知三公三師和諸王,不能讓東宮自專。”
“我來時已經讓人給庾太傅、高司空和東海王都送了信”張抗說著話,余光瞥見傅云晚,突地頓住。
傅云晚起身行禮,張抗晦澀的目光打量著她,半晌“事情倉促,我來不及拜會顧老先生,還請賢侄女代為致意。”
轉身往外走“走吧,我們先進宮去探探情況。”
謝旃回頭叮囑著“代我與顧老道別。”
細竹簾子噠地一響,張抗率先走了出去,謝旃跟在他身后步履匆忙,傅云晚便站在門內目送。直覺將有大事發生,心上沉甸甸的,又見謝旃身形消瘦,已經立春猶自穿著裘衣,顯見是受不住春寒。她雖然不很懂這些朝堂政事,然而方才的情形能看出來謝旃很是緊張。接下來必定還有許多勞心勞心之處,他這病,又如何能夠養好
偏偏剡溪公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傅云晚沉沉吐一口氣。已經快一個月了,要是剡溪公還是沒有消息回來,那么她便自己往剡溪走一趟。顧玄素年事已高不方便出門,謝旃又忙得脫不開身,她回來原就是為了此事,那么便是她去一趟,哪怕要立雪程門,也一定求得剡溪公為謝旃診治。
院門外人影一閃,顧玄素走了進來“綏綏,剡溪公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