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鄴京城。
房里閃進一條人影,冪籬從頭罩到腰下,開口時一把軟甜的嗓子“傅嬌拜見大將軍。”
屏風之后,桓宣邁步走出來“宮里守衛森嚴,你怎么出來的”
傅嬌取下冪籬“陛下命奴去見大司馬,奴就趁機出來了。”
桓宣看她一眼,她唇邊帶笑眉眼含情,比起在兗州時別是一番景象。鄴京的動向他聽王澍說過,傅嬌如今與元戎有些首尾,元輅看來知道,說不定還在暗中慫恿“見大司馬做什么”
“打探打探他們準備什么時候下手。”傅嬌笑了下,“陛下等不及了,早起奴又看見他躲在凈房吐血,奴猜著,他是想跟元戎和賀蘭氏最后一博。”
“你回去就說是今晚,三更跟前。”桓宣道。
傅嬌吃了一驚“到時候宮里必定大亂,奴身單力薄,萬一有什么差池,就沒法子為大將軍效力了。”
“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桓宣道,“你回去吧,或者想去元戎那里也行,一切照常就好。”
傅嬌松一口氣,福身拜辭,要走時突然又想起來“七姐還在江東嗎”
桓宣心里一跳,低眼,傅嬌正戴著冪籬,聲音從紗幕里透出來“七姐是個悶性子,臉皮又薄,心里就算想什么嘴上也不肯說,有時候怕是得大將軍問她才行。”
眼見他臉色忽地一沉,傅嬌大著膽子“像奴這種有什么說什么的,大將軍不是也看不上么。”
桓宣冷哼一聲。她如今周旋幾處有了底氣,竟敢跟他調侃了。“你走吧。”
“是。”傅嬌又福了一福,“奴這就走。還請大將軍替奴給參軍道個謝,就說參軍對奴阿娘的照顧奴很感激,一定盡心竭力報答他的美意。”
門掩上了,這次她是真的走了,桓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整整三天不曾想過傅云晚,為著傅嬌突然一句話,心緒再又浮沉。
他也曾問過無數次,也曾空歡喜過無數次,便是再熱的心也經不起這樣的猜測反復。隨她去吧,她想嫁謝旃,他成全她。
“大將軍,”凌越進來稟報,“已經透了消息給元戎和賀蘭祖乙,說元輅準備四更動手。”
“大將軍,”賀晨緊跟著進來,他是得了傳召,新近從范陽趕過來的,“城門那邊安排好了。”
所有紛亂的思緒全部拋開,桓宣頷首“走。”
建康,莫愁湖。
最后一箱書也已經拆開擺上書架,傅云晚轉向謝旃“我沒事的,放心吧。”
謝旃不能放心。她從不曾獨自生活過,況且莫愁湖僻處城郊,從前建康秩序井然,她一個孤身女子住著倒也罷了,但南北關卡放開后涌入大量流民,難免魚龍混雜,近來城里的騷亂比起從前卻是多了幾倍。“侍衛都留下給你,但這邊到底偏僻,若是有合適的地方還是搬回城里吧。”
傅云晚點點頭“好。”
她答應得爽快,謝旃卻有些疑心她并
不打算搬回去。她母親留給她的宅子就在城里,她若是想待在城里,就不會選擇來莫愁湖。她大約還是擔憂著那個可能存在的孩子,想要保護孩子不受傷害吧。“門戶一定要守好,我也會叮囑里正多照應這邊。”
“好。”她依舊答得利索,她一向都是看起來柔弱,心里認準了卻很固執的。
“我走了。”一步一回頭,這段距離,終也是走到了盡頭,謝旃轉身揮手,“走了,你回去吧。”
門關上了,他離開了,偌大的院落空蕩下來,除了侍衛和侍婢,再不見別的人。傅云晚沿著白石道路慢慢走著看著,覺得冷清,孤單,有點怕,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異體驗。
這么多年,她還是頭一次一個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