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想好了結束,事到臨頭才發現,執念從不曾消失,亦且越來越深。
他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至少,他得送送她,親口跟她道個別。
“去北城門。”謝旃吩咐著。
哪里離碼頭最近,桓宣多半會從那里走。天光已經放亮,開城門的鼓聲轟然響起,道上三三兩兩,都是趕著出城的人,快點,再快點,要來不及了。
城外碼頭,傅云晚跟著桓宣下馬上船。長長的跳板一頭搭在船上,一頭搭在岸上,踩上去便是一陣晃蕩,心里有點怕,不自覺地把桓宣抓得更緊,他突然轉過臉看她,胳膊向她腰里一圈,已經帶著她掠上了夾板。
那片刻的,兩腳離地的感覺讓人如此眩暈,傅云晚手腳發軟倚在他懷里,他便由著她依偎,隨從很快也都上來了,船開了。
江風鼓起白帆,船錨帶著江水拖上來丟在甲板上,一眨眼間,建康城,江東的一切,就都遠遠的拋在了身后。
現在,她要跟他走了,從今往后,她再不會離開他了。
謝旃趕到岸邊時,看見遠處幾點白帆順流而下,江船大小形制卻都仿佛,這么多船,哪一條載著她
饒他智計百出也無法確定,江風吹過,蕩起岸邊新生的蘆葦,喉嚨里的腥甜氣再也壓不住,謝旃抬袖,掩住噴涌而出的一口濁血。
他終是遲了一步,來不及了。
綏綏。一路平安。
江上。
傅云晚獨自坐在船艙里,緊張地等著。桓宣送她上船后便出去了,大半個時辰過去,始終不曾進來。
讓她心里忐忑到了極點,從相見到現在他一句話也不曾對他說,可她還有那么多話要告訴他,又怎么能安穩坐著
想去找他,甲板上凌越那些人都在,猶豫著又不敢去,只能不停地向外探身張望著,原是坐在艙里的,一次次探視之間,不知不覺便越挪越遠。
現在,她挪到船艙口了。江風吹得頭發落了一肩,才反應過來至今都還披著不曾梳頭,胡亂挽了發髻又沒有簪子,正四下尋找時,桓宣過來了。
那樣高大健壯的男人,走動時整條船都跟著搖晃,傅云晚抬頭望他,他低頭伸手,遞過來一根簪子。
他的簪子。傅云晚接過來挽住頭發,那想了多時的話終于有機會說出了口外面冷,你進來坐吧。”
他依舊看著她沒說話,傅云晚咬咬嘴唇,羞恥著又暗自給自己鼓氣“進來”
話音未落,他彎腰低頭,進了船艙。
還算寬敞的船艙一下子變得逼仄起來,傅云晚緊張著起身,拿起水壺“我給你倒點水吧。”
桓宣沉默著伸手,余光瞥見她素色裙擺上一團暗暗的紅。
傅云晚倒了一碗水遞過來,他沒有接,邁步走到艙門口,放下了簾子。
艙里一下子暗下來,他站在身后擋著她,語調有點不自然“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