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陽,晉王府。
桓宣正與眾人議事,突然覺得心臟猛地一抽,這感覺如此突兀怪異,讓人的呼吸都跟著猛地一滯,隨即擁起一股強烈的,介于心悸與悲愴之間的怪異感覺。
抬頭,眾僚屬整整齊齊坐在兩旁,居中放著地圖,王澍獨自站著談論戰局,一切都與平時沒什么兩樣,那么這怪異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慢慢調整著呼吸,極力想壓下去,可越是努力,怪異的感覺越是強烈,讓他怎么也沒法安靜下來。
抬手揉了揉眉心,耳邊響著王澍沉穩的聲音“近來并州的春麥正在灌漿,若此時開戰,一年的收成都要毀于一旦,況且這半年里接連打了幽燕和冀州,將士也都疲憊,不若休整一段時間,一來可以安排將士輪班休息,二來也能保障今年的收成,明公意下如何”
桓宣忽地站起身來。王澍本能地停住“明公”
“待會兒再議。”桓宣轉身離開。
身后有低低的響動,眾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時都有點摸不清頭腦,桓宣快步來到門外,走下臺階。
太陽照得正好,初夏的天氣不冷不熱,微風送來微暖的草木香,一切都跟平常沒什么兩樣,可這股子煩亂難過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心神不寧,總覺得似有什么大事發生,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傅云晚。他不會平白無故有這種感覺,難道她有事了
一下子緊張起來,快步往外走“備馬”
侍衛飛跑著出去牽馬,身后腳步聲急,王澍等人覺得不對追了出來“明公,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有什么事,但這個感覺,很不對。桓宣顧不上回答,飛快走出院子跳上馬背,將要走時凌越從外面進來,老遠就叫“大王,江東有消息”
桓宣沒有停,拍馬出去“什么消息”
凌越追在后面“謝郎君的病,不太好。”
桓宣猛地勒馬,烏騅長嘶一聲站住,桓宣回頭“怎么不好”
“咱們的人聽見剡溪公跟謝郎君說,說他的病,”凌越猶豫一下,“最多還有十年。”
那心悸的感覺在此刻強烈到了極點,桓宣沉沉地吐著氣。原來如此。謝旃果然騙了她,為了讓她安心回來。十年,到那時候,謝旃也不過才三十二歲。竟然只剩下十年了嗎
一時間千萬種情緒一齊涌來,在強烈的心悸帶來的怪異感覺中,聽見凌越又道“景國這次大祭謝郎君為司儀,但景嘉近來一直在暗中調動兵馬。”
景嘉與他,已經是不死不休。桓宣急急追問“大祭是什么時候”
“后天。”
明天。攥著韁繩的手攥勁了,骨節發著白。后天,范陽到建康數千里地,一路換人換馬,最快的速度也許還來得及。“八百里加急傳信江東,調集所有人手,確保謝郎君安全”
凌越得令離去,桓宣用力踢一腳障泥,烏騅箭也似的奔了出去。謝旃不會有事,他一向算無遺策,景
嘉的動向連他都能探聽到,謝旃不可能不知道,謝旃應當是要借著這次坐實景嘉的謀逆之心,徹底解決掉景嘉。
只是他病成那樣,亦且到底只是文士,刀槍無眼,又要如何才能確保自身無虞也許根本不在乎吧,他為了達到目的,向來都是不惜自身的。風聲響在耳邊,桓宣心里如滾油一般煎熬著。但愿謝旃都安排好了,但愿他的人趕過去還來得及。
加上一鞭,催著馬匹向御夷方向奔去。他得趕回去告訴她謝旃的病情,謝旃是他和她永遠無法略去的過往,謝旃待她的這份苦心,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隱瞞。
建康,太廟。
禁軍停在門外,兩名內侍一左一右攙扶著景元和進了正殿,景嘉跟在身后,謝旃又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