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謝旃看見她亮晶晶的含笑帶淚的眼睛,她是喜歡的,喜歡就好,不枉他調動那么多人手,費盡心思通過那么多關卡,將這卷書送到她手中,“老人家正在編纂南史,如今第一卷編了大半,這是前二十篇,老人家聽說是給你的,親自為你題寫的封面。”
不厚一卷書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卻像有千鈞重,傅云晚抖著手撫著封皮上的字。南史,顧玄素。多么熟悉親切的字跡,母親的字就很像這個風格,母親是外曾祖一手教出來的。隔著這黑黝黝的墨字,神思仿佛越過重重阻隔,回到母親的家鄉,她夢想中的家鄉。
哽咽著道“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聽見謝旃溫聲答道。
傅云晚抬頭,海棠花雨下他青衣如竹,俊雅渾不似凡間之人,讓她怔了怔,驀地想起傅嬌揶揄的笑容。到這一刻才突然驚覺那笑容的真正含義,原來她日日喚作二兄,親密無間的人,竟是如此出色的男兒。
讓人突然意識到彼此都已經長大,似乎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相處了。傅云晚下意識地退開些,謝旃跟上來“想去哪里走走”
每次他來,她雖然不說,但他知道她是盼著能夠出去走走的。傅家后宅骯臟齷齪,他也不想讓她多待,總是一有機會就帶她出去。
傅云晚不覺又退開點,自己也覺得怪異,他們雖不是親兄妹,卻一直都像親兄妹一樣的呀,今天是怎么了紅著臉又停住,低聲道“要么去漳水吧。”
“好。”謝旃笑了下。
他也猜到她會想去漳水,每次帶她出門,她去的最多的就是漳水。他們二個人在那里相識,在那里一起消磨過許多時間,那里對于他們都有非同尋常的意義,何況今天是她生辰。去年她生辰時桓宣趕回來了,他們便是在漳水邊一起度過。
伸手牽她的手“走吧。”
軟軟的手握在手里,本是平常的動作,從前他也常這樣牽著她,然而此時心里卻突然一跳,謝旃幾乎是立刻就松開了。
讓傅云晚覺得詫異,抬眼看他,他依舊是溫和平靜的神色,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錯覺“走吧。”
青衫的一角走在前面,傅云晚跟在后面,手背上暖暖的,殘留著謝旃的體溫,心里想著方才那怪異的一幕,覺得奇怪,覺得謝旃這樣一言不發走在前面有些疏遠,然后很快看見打開的后門,看見外面的街道,聞到新鮮的塵灰氣味,讓她突然歡喜起來,能夠暫時逃脫傅家的歡喜壓到了一切,便又顧不得想那些怪異了。
謝旃扶著她上了車,騎馬跟在車后。手心發著燙,是方才那一握留下的痕跡。他并不是第一次握她的手,幾年里親如兄妹相依為命,比這更親近的舉動也不是沒有,但這一次他清楚地感覺到,不一樣。
不一樣了。是因為什么,她張大了嗎
車馬快快地向前走去,幾刻鐘后看見青山流水,看見大片的草坡沙地
,春風中零星綻放的野花,漳水到了。
車子停住,傅云晚不等謝旃來扶,自己跳了下來。落地時有點不穩,但桓宣教過的,從高處跳下沒站穩的話不要怕,順著去勢走幾步便能化解,于是穩著心神順著去勢跑開,手臂上一緊,謝旃扶住了她“小心。”
傅云晚抬眼,看見他帶著擔憂,黑琉璃似的眸子,他到底是扶住她了。笑意不覺盈滿眸子“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