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來給她送藥的,并不是有意闖進來,剛才是不是對他太兇了些他脾氣剛硬,從來都沒人敢跟跟他甩臉子,方才被她那樣頂撞,必定窩著火吧心里越發惶恐起來,想要安慰幾句,又不知該如何安慰,猶豫之時突然聽見帷幕外怪異的聲響,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是他的呼吸聲,又粗又沉,一聲接著一聲,讓人一下子發起急來,脫口斥道“你出去,出去呀”
桓宣怔了下,不懂她好好的為什么又發作,帷幕上的影子發著抖,肩膀顫顫的仿佛極是氣惱,一時讓他也氣鬧起來,擰了眉轉身走開,手拽開門,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她生氣著惱,是因為她現在,不再把他當成兄長了。
在今天之前,更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他那天晚上就曾抱著她的赤腳給她取暖,那時候她絲毫不曾避諱,偎依在他懷里還跟他說話,她那時候是拿他當兄長,當親人,親人之間是不需要避忌的,那么她現在的緊張惱怒,就是因為她不再當他是兄長了,他在她眼中,變成了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一個有可能成為她夫婿的男人,這樣的相處就太過親密了。她緊張惱怒甚至呵斥他,都因為她承認了這一點。
咔。門在身后關住,桓宣猛地轉身,立刻就要推開,又在最后一刻停住。耐心點,再耐心點,現在還不行。她今天又累又生氣,腿上還有傷,他再闖進去她是真的要惱了,他嘴笨得很,只怕哄不好她。耐心點,再耐心點,人都帶出來了,跑不了了。路上還有幾天,到了六鎮更有數不盡的機會,跑不了,早晚都是他的。
笑意無聲無息,從眼中蔓延到唇邊,桓宣慢慢地向庭中走去。
帷幕后,傅云晚深吸一口氣,眼角發著紅,松開環抱著自己的雙臂。惶恐無助,從不像此時這么想念謝旃。若是謝旃,絕不會這么對她。二兄永遠都是溫和耐心的,不會像大兄這么不講道理,霸道得很。
可是現在,怕是也不能再叫他大兄了。誰家兄長會這樣待妹妹。鼻尖也開始發酸,傅云晚小心翼翼卷起一點褲腿,飛快地涂著藥膏。渾身都緊繃著,留神著外面的動靜,靜悄悄的,就連先前侍衛們走動的動靜也沒有了,多半是桓宣只開了他們,也許他現在在庭中守著吧,免得再有人闖進來嚇到她。
最后一處
也涂好了,要等著藥膏吸收,可又不敢等,急得拿手扇著,盼著早點干了。扇動之時涼颼颼的感覺,心里也發著涼,從今往后再不可能當他是兄長了,可以后該怎么辦她一點兒也不想改變,可他已經變了。
“好了嗎”門敲響了,桓宣在外面問。
傅云晚急急掩住“沒有。”
不想見他,至少現在不想。飛快地穿好整理好,門又敲響了“飯得了,我給你送進來吧。”
不容她拒絕,桓宣推開了門。屋里的一切跟方才走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她的影子依舊縮成小小一團映在帷幕上,讓人覺得可憐,又覺得她這樣固執地躲著有點可氣。
桓宣端著飯食走到近前,呼一下拉開。
傅云晚差點又要驚叫,判斷著沒有什么又在最后忍住,他遞過來碗筷“吃吧。”
肉脯胡餅,還有一碗野菜湯,他盤膝在她旁邊坐下,掰開餅在湯里蘸了蘸,一口下去就是大半個。傅云晚驀地想起他曾說過軍中一切都要快,吃飯都得兩二口完事,因為軍情千變萬化,沒工夫等人慢慢吃完,心突然有點軟“你慢些,別噎著。”
嘴里的餅頓住了沒咽下去,桓宣抬眼看她。她眼皮紅紅的仿佛是哭過,方才還跟他生氣呢,現在又關切他,是不是好了心里歡喜起來,果然多嚼了幾下“好,我聽你的。”
平平常常一句話,卻讓人突然覺得面紅耳熱,傅云晚急急轉過臉。手里突然被塞進來一塊胡餅,桓宣低著聲“你也吃呀,上千里路,不吃好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