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的相處,月扶疏被這朵親手養大的玫瑰扎了無數次,早已習慣了她這全身帶刺的桀驁性格,被頂撞了也不動氣,依然聲若清泉和風細雨地問道“什么時候,你也會像小女孩一樣爭風吃醋了”
江雨眠扯了扯嘴角,“我本來就是一個小女孩啊,師尊你年紀大了,不懂我的。”
月扶疏終于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眼眸看向倚著屏風的江雨眠。
沒了屏風的遮掩,那種不屬于凡塵俗世的美貌蠻橫地闖入他的眼簾,無論看過多少次,依舊會讓人心頭一顫。
江雨眠頭發濕漉漉的,睫毛也濕漉漉的,臉上的雨水沒有擦干,額頭和鬢邊的發絲貼在潮濕的肌膚上,像一只被雨淋濕的白鳥。
月扶疏說道“就這么討厭羽落清”
江雨眠瞥他一眼,眼神冷冷的,“你要偏心她了么,既然如此,你直接把我燉了喂給她吧,正好和她做一對長生不老的神仙眷侶。”
氣氛又凝滯下來,江雨眠面色冰冷,一身沖天戾氣。
僵持半晌,月扶疏只好說道“一年前你說想與其他弟子一同上課,我便開始在丹心閣授課,你聽了幾次后就日日不來,首席的位子一直空著,如今卻為了一個最末等的席位踏出廣寒宮,還動用了冰魄流螢。”
江雨眠輕輕的笑了一下,說道“師尊,你別忘了我是如何來到碧海潮生的,若不是羽落清,我也不會成為試藥的藥童。”
月扶疏聽她這么說,不禁微微搖頭,像是長者看幼童那樣輕輕地笑了一下“你的恨意真是毫無來由,你難道不覺得,來到碧海潮生是你此生最大的幸運和機緣么”
江雨眠覺得這話簡直是荒謬極了,冷笑道“哈,機緣,你是這么以為的”
月扶疏說道“一個只用二十兩白銀就能賣掉自己女兒的父母,你留在那里只會過著地獄一樣的生活,還能比現在更好嗎。”
江雨眠愣了愣。
望著少女怔愣的神色,月扶疏的語調慢慢的,像一把割肉的鈍刀子。
“幾畝薄田,一間草屋,一年賺得碎銀幾兩,連你的一片裙角都買不到,待你十二三歲,便將你潦草嫁人,此后夙興夜寐,每日耕作紡織操持家務,白日里還要孝敬公婆,晚上又要侍候夫君。”
“稍好一點,成了富貴人家的妾,也是隨意買賣的玩意,或者被父母賣到春樓,以你的姿容,必定會艷壓群芳,恩客不絕。”
月扶疏就是這樣,長了張神明的臉,說盡了惡毒的話。
他來碧海潮生做醫仙,并不是懷著一顆普度眾生的心,也不是想做避世的隱者,而是想尋找長生不老的方法,生生世世,永世為王。
月扶疏用一種帶著憐憫
的眼神看著她,嘆息道“眠兒,你的苦難并不是因為羽朝的小公主,你這樣卑賤的出身,從你降臨到人世那一刻,就已經身在地獄之中。”
“而我,將你從地獄里拯救出來,讓一只螻蟻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女,我給你榮華富貴,對你予取予求,換成任何一個女孩都會對我感恩戴德,將我奉若神明。”
“所以,你的恨從哪里來”
月扶疏最大的特點就是壞而不自知。
江雨眠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都快被他氣笑了“你沒搞錯吧,你想讓我對你感恩戴德想讓我將你奉若神明你把因果關系搞反了吧”
她攏著大氅看著他“該對我感恩戴德的人是你,應該將我奉若神明的人也是你,沒有我,你的長生夢就像天上的泡沫,都不用動手戳,風一吹就散了。”
那雙眼眸目光鋒利,猶如淬了劇毒的銀針,江雨眠笑了笑“拋開這些不談,難道出身卑賤就連恨的權力都沒有了么,你以為你是誰外界的恭維聽多了,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不食人間煙火,可以掌管人七情六欲的的神仙吧”